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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第二十七回 美髯公千里走單騎 漢壽侯五關斬六將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Kunte    時間: 2021-2-17 09:52:07     標題: 第二十七回 美髯公千里走單騎 漢壽侯五關斬六將

第二十七回 美髯公千里走單騎 漢壽侯五關斬六將
趙春陽 三國講壇



卻說曹操部下諸將中,自張遼而外,只有徐晃與雲長交厚,其餘亦皆敬服;獨蔡陽不服關公,故今日聞其去,欲往追之。操曰:“不忘故主,來去明白,真丈夫也。汝等皆當效之。”遂叱退蔡陽,不令去趕。程昱曰:“丞相待關某甚厚。今彼不辭而去,亂言片楮,冒瀆鈞威,其罪大矣。若縱之使歸袁紹,是與虎添翼也。不若追而殺之,以絕後患。”操曰:“吾昔已許之,豈可失信?彼各為其主,勿追也。”因謂張遼曰:“雲長封金掛印,財賄不以動其心,爵祿不以移其志,此等人吾深敬之。想他去此不遠,我一發結識他,做個人情。汝可先去請住他,待我與他送行,更以路費征袍贈之,使為後日記念。”張遼領命,單騎先往,曹操引數十騎隨後而來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關羽傳》:羽盡封其所賜,拜書告辭,而奔先主於袁軍。左右欲追之,曹公曰:“彼各為其主,勿追也。”

卻說云長所騎赤兔馬,日行千里,本是趕不上,因欲護送車仗,不敢縱馬,按轡徐行。忽聽背後有人大叫:“雲長且慢行。”回頭視之,見張遼拍馬而至。關公教車仗從人只管望大路緊行,自己勒住赤兔馬,按定青龍刀,問曰:“文遠莫非欲追我回乎?”遼曰:“非也。丞相知兄遠行,欲來相送,特先使我請住台駕,別無他意。”關公曰:“便是丞相鐵騎來,吾願決一死戰。”遂立馬於橋上望之,見曹操引數十騎,飛奔前來,背後乃是許褚、徐晃、於禁、李典之輩。操見關公橫刀立馬於橋上,令諸將勒住馬匹,左右擺開。關公見眾人手中皆無軍器,方始放心。操曰:“雲長行何太速?”關公於馬上欠身答曰:“關某前曾禀過丞相,今故主在河北,不由某不急去。累次造府,不得參見,故拜書告辭,封金掛印,納還丞相。望丞相勿忘昔日之言。”操曰:“吾欲取信於天下,安肯有負前言?恐將軍途中乏用,特具路資相送。”一將便從馬上托過黃金一盤。關公曰:“累蒙恩賜,尚有餘資,留此黃金,以賞戰士。”操曰:“特以少酬大功於萬一,何必推辭?”關公曰:“區區微勞,何足掛齒。 ”操笑曰:“雲長天下義士,恨吾福薄,不得相留。錦袍一領,略表寸心。”令一將下馬,雙手捧袍過來。雲長恐有他變,不敢下馬,用青龍刀尖挑錦袍披於身上,勒馬回頭稱謝曰:“蒙丞相賜袍,異日便得相會。”遂下橋望北而去。許褚曰:“此人無禮太甚,何不擒之?”操曰:“彼一人一騎,吾數十餘人,安得不疑?吾言既出,不可追也。”曹操自引眾將回城,於路嘆想雲長不已。

不說曹操自回。且說關公來追車仗,約行三十里,卻只不見。雲長心慌,縱馬四下尋之,忽見山頭一人高叫:“關將軍且住。”關公舉目視之,只見一少年,黃巾錦衣,持槍跨馬,馬項下懸著首級一顆,引百餘步卒飛奔前來。公問曰:“汝何人也?”少年棄槍下馬,拜伏於地。雲長恐是詐,勒馬持刀問曰:“壯士願通姓名。”答曰:“吾本襄陽人,姓廖名化字元儉,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宗預傳》附《廖化傳》:廖化字元儉,本名淳,襄陽人也。

因世亂流落江湖,聚眾五百餘人劫掠為生。恰才同伴杜遠下山巡哨,誤將兩夫人劫掠上山。吾問從者,知是大漢劉皇叔夫人,且聞將軍護送在此。吾即欲送下山來,杜遠出言不遜,被某殺之。今獻頭與將軍請罪。 ”關公曰:“二夫人何在? ”化曰:“現在山中。 ”關公教急取下山。不移時,百餘人簇擁車仗前來。關公下馬停刀,叉手於車前,問候曰:“二嫂受驚否? ”二夫人曰:“若非廖將軍保全,已被杜遠所辱。 ”關公問左右曰:“廖化怎生救夫人? ”左右曰:“杜遠劫上山去,就要與廖化各分一人為妻。廖化問起根由,好生拜敬。杜遠不從,已被廖化殺了。 ”關公聽言,乃拜謝廖化。廖化欲以部下人送關公。關公尋思:“此人終是黃巾餘黨,未可作伴。 ”乃謝卻之。廖化又拜送金帛,關公亦不受。廖化拜別,自引人伴投山谷中去了。

雲長將曹操贈袍事告知二嫂,催促車仗前行。至天晚,投一村莊安歇。莊主出迎,鬚髮皆白,問曰:“將軍姓甚名誰?”關公施禮曰:“吾乃劉玄德之弟關某也。”老人曰:“莫非斬顏良、文丑的關公否?”公曰:“便是。”老人大喜,便請入莊。關公曰:“車上還有二位夫人。”老人便喚妻女出迎。二夫人至草堂上,關公叉手立於二夫人之側。老人請公坐,公曰:“尊嫂在上,安敢就坐!”老人乃令妻女請二夫人入內室款待,自於草堂款待關公。關公問老人姓名,老人曰:“吾姓胡名華,桓帝時曾為議郎,致仕歸鄉。今有小兒胡班在滎陽太守王植部下為從事,將軍若從此處經過,某有一書寄與小兒。 ”關公允諾。

次日,早膳畢,請二嫂上車,取了胡華書信,相別而行,取路投洛陽來。前至一關,名東嶺關。把關將姓孔名秀,引五百軍兵,在嶺上把守。當日關公押車仗上嶺。軍士報知孔秀。秀出關來迎。關公下馬,與孔秀施禮。秀曰:“將軍何往?”公曰:“某辭丞相,特往河北尋兄。”秀曰:“河北袁紹正是丞相對頭,將軍此去,必有丞相文憑。”公曰:“因行期慌迫,不曾討得。”秀曰:“既無文憑,待我差人禀過丞相,方可放行。”關公曰:“待去禀時,須誤了我行程。”秀曰: “法度所拘,不得不如此。”關公曰:“汝不容我過關乎?”秀曰:“汝要過去,留下老小為質。”關公大怒,舉刀就殺孔秀。秀退入關去,鳴鼓聚軍,披掛上馬,殺下關來,大喝曰:“汝敢過去麼?”關公約退車仗,縱馬提刀,竟不打話,直取孔秀。秀挺槍來迎。兩馬相交,只一合,鋼刀起處,孔秀屍橫馬下。眾軍便走。關公曰:“軍士休走。吾殺孔秀,不得已也,與汝等無干。借汝眾軍之口,傳語曹丞相,言孔秀欲害我,我故殺之。”眾軍俱拜於馬前。關公即請二夫人車仗出關,望洛陽進發。

早有軍士報知洛陽太守韓福,韓福急聚眾將商議。牙將孟坦曰:“既無丞相文憑,即係私行。若不阻擋,必有罪責。”韓福曰:“關公勇猛,顏良、文丑俱為所殺。今不可力敵,只須設計擒之。”孟坦曰:“某有一計,先將鹿角攔定關口,待他到時,小將引兵和他交鋒,佯敗,誘他來追,公可用暗箭射之。若關某墜馬,即擒解許都,必得重賞。”商議停當,人報關公車仗已到。韓福彎弓插箭,引一千人馬擺列關口,問:“來者何人?”關公馬上欠身言曰:“吾漢壽亭侯關某,敢借過路。”韓福曰:“有曹丞相文憑否?”關公曰:“事冗不曾討得。”韓福曰:“吾奉丞相鈞命,鎮守此地,專一盤詰往來奸細。若無文憑,即係逃竄。”關公怒曰:“東嶺孔秀已被吾殺,汝亦欲尋死耶?”韓福曰:“誰人與我擒之?”孟坦出馬,輪雙刀來取關公。關公約退車仗,拍馬來迎。孟坦戰不三合,撥回馬便走。關公趕來。孟坦只指望引誘關公,不想關公馬快,早已趕上,只一刀砍為兩段。關公勒馬回來,韓福閃在門首,盡力放了一箭,正射中關公左臂。公用口拔出箭,血流不止,飛馬徑奔韓福,沖散眾軍。韓福急走不迭,關公手起刀落,帶頭連肩斬於馬下。殺散眾軍,保護車仗。關公割帛束住箭傷,於路恐人暗算,不敢久住,連夜投沂水關來。

把關將乃并州人氏,姓卞名喜,善使流星錘,原是黃巾餘黨,後投曹操,撥來守關。當下聞知關公將到,尋思一計,就關前鎮國寺中,埋伏下刀斧手二百餘人,誘關公至寺,約擊盞為號,欲圖相害。安排已定,出關迎接關公。公見卞喜來迎,便下馬相見。喜曰:“將軍名震天下,誰不敬仰;今歸皇叔,足見忠義。”關公訴說斬孔秀、韓福之事。卞喜曰:“將軍殺之是也。某見丞相,代禀衷曲。”關公甚喜,同上馬,過了沂水關,到鎮國寺前下馬。眾僧鳴鐘出迎。原來那鎮國寺乃漢明帝御前香火院,本寺有僧三十餘人,內有一僧,卻是關公同鄉人,法名普淨。當下普淨已知其意,向前與關公問訊,曰:“將軍離蒲東幾年矣?”關公曰:“將及二十年矣。”普淨曰:“還認得貧僧否?”公曰:“離鄉多年,不能相識。”普淨曰:“貧僧家與將軍家只隔一條河。”卞喜見普淨敘出鄉里之情,恐有走洩,乃叱之曰:“吾欲請將軍赴宴,汝僧人何得多言。”關公曰:“不然。鄉人相遇,安得不敘舊情耶!”普淨請關公方丈待茶。關公曰:“二位夫人在車上,可先獻茶。”普淨教取茶先奉夫人,然後請關公入方丈。普淨以手舉所佩戒刀,以目視關公。公會意,命左右持刀緊隨。卞喜請關公於法堂筵席。關公曰:“卞君請關某,是好意,還是歹意?”卞喜未及回言,關公早望見壁衣中有刀斧手,乃大喝卞喜曰:“吾以汝為好人,安敢如此!”卞喜知事泄,大叫:“左右下手!”左右方欲動手,皆被關公拔劍砍之。卞喜下堂繞廊而走。關公棄劍,執大刀來趕。卞喜暗取飛錘,擲打關公。關公用刀隔開錘,趕將入去,一刀劈卞喜為兩段,隨即回身來看二嫂。早有軍人圍住,見關公來,四下奔走。關公趕散,謝普淨曰:“若非吾師,已被此賊害矣。”普淨曰:“貧僧此處難容,收拾衣缽,亦往他處雲遊也。後會有期,將軍保重。”關公稱謝,護送車仗,往滎陽進發。

滎陽太守王植,卻與韓福是兩親家,聞得關公殺了韓福,商議欲暗害關公,乃使人守住關口。待關公到時,王植出關,喜笑相迎。關公訴說尋兄之事。植曰:“將軍於路驅馳,夫人車上勞困,且請入城,館驛中暫歇一宵,來日登途未遲。”關公見王植意甚殷勤,遂請二嫂入城,館驛中皆鋪陳了當。王植請公赴宴,公辭不往。植使人送筵席至館驛。關公因於路辛苦,請二嫂晚膳畢,就正房歇定;令從者各自安歇,飽餵馬匹。關公亦解甲憩息。

卻說王植密喚從事胡班聽令曰:“關某背丞相而逃,又於路殺太守並守關將校,死罪不輕。此人武勇難敵,汝今晚點一千軍圍住館驛,一人一個火把,待三更時分,一齊放火,不問是誰,盡皆燒死。吾亦自引軍接應。”胡班領命,便點起軍士,密將乾柴引火之物,搬於館驛門首,約時舉事。胡班尋思:“我久聞關雲長之名,不識如何模樣,試往窺之。”乃至驛中,問驛吏曰:“關將軍在何處?”答曰:“正廳上觀書者是也。”胡班潛至廳前,見關公左手綽髯,於燈下憑幾看書。班見了,失聲歎曰:“真天人也!”公問:“何人?”胡班入拜曰:“滎陽太守部下從事胡班。”關公曰:“莫非許都城外胡華之子否? ”班曰:“然也。”公喚從者於行李中取書付班。班看畢,歎曰:“險些誤殺忠良。”遂密告曰:“王植心懷不仁,欲害將軍,暗令人四面圍住館驛,約於三更放火。今某當先去開了城門,將軍急收拾出城。”關公大驚,忙披掛提刀上馬,請二嫂上車,盡出館驛,果見軍士各執火把聽候。關公急來到城邊,只見城門已開,關公催車仗急急出城。胡班還去放火。關公行不到數里,背後火把照耀,人馬趕來。當先王植大叫:“關某休走。”關公勒馬大罵:“匹夫!我與你無仇,如何令人放火燒我?”王植拍馬挺槍,徑奔關公,被關公攔腰一刀,砍為兩段。人馬都趕散。關公催車仗速行,於路感胡班不已。

行至滑州界首,有人報於劉延。延引數十騎出郭而迎。關公馬上欠身而言曰:“太守別來無恙。”延曰:“公今欲何往?”公曰:“辭了丞相,去尋家兄。”延曰:“玄德在袁紹處,紹乃丞相仇人,如何容公去?”公曰:“昔日曾言定來。”延曰:“今黃河渡口關隘,夏侯惇部將秦琪據守,恐不容將軍過渡。”公曰:“太守應付船隻若何?”延曰:“船隻雖有,不敢應付。”公曰:“我前者誅顏良、文丑,亦曾與足下解厄。今日求一渡船而不與,何也?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關羽傳》:紹遣大將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,曹公使張遼及羽為先鋒擊之。羽望見良麾蓋,策馬刺良於萬眾之中,斬其首還,紹諸將莫能當者,遂解白馬圍。

延曰:“只恐夏侯惇知之,必然罪我。”關公知劉延無用之人,遂自催車仗前進。到黃河渡口,秦琪引軍出問:“來者何人?”關公曰:“漢壽亭侯關某也。”琪曰:“今欲何往?”關公曰:“欲投河北去尋兄長劉玄德,敬來借渡。”琪曰:“丞相公文何在?”公曰:“吾不受丞相節制,有甚公文?”琪曰:“吾奉夏侯將軍將令,守把關隘,你便插翅也飛不過去。”關公大怒曰:“你知我於路斬戮攔截者乎?”琪曰:“你只殺得無名下將,敢殺我麼?”關公怒曰:“汝比顏良、文丑若何?”秦琪大怒,縱馬提刀,直取關公。二馬相交,只一合,關公刀起,秦琪頭落。關公曰:“當吾者已死,餘人不必驚走,速備船隻,送我渡河。”軍士急撐舟傍岸,關公請二嫂下船渡河。渡過黃河便是袁紹地方。關公所歷關隘五處,斬將六員。後人有詩歎曰:“掛印封金辭漢相,尋兄遙望遠途還。馬騎赤兔行千里,刀偃青龍出五關。忠義慨然衝宇宙,英雄從此震江山。獨行斬將應無敵,今古留題翰墨間。”關公於馬上自歎曰:“吾非欲沿途殺人,奈事不得已也。曹公知之,必以我為負恩之人矣。”

正行間,忽見一騎自北而來,大叫:“雲長少住。”關公勒馬視之,乃孫乾也。關公曰:“自汝南相別,一向消息若何?”乾曰:“劉辟、龔都自將軍回兵之後,复奪了汝南,遣某往河北結好袁紹,請玄德同謀破曹之計。不想河北將士各相妒忌,田豐尚囚獄中,沮授黜退不用,審配、郭圖各自爭權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袁紹傳》:審配、逢紀與辛評、郭圖爭權。

袁紹多疑,主持不定。某與劉皇叔商議,先求脫身之計。今皇叔已往汝南會合劉辟去了,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:曹公與袁紹相拒於官渡,汝南黃巾劉辟等叛曹公應紹。紹遣先主將兵與闢等略許下。

恐將軍不知,反到袁紹處,或為所害。特遣某於路迎接將軍,幸於此得見。將軍可速往汝南,與皇叔相會。 ”關公教孫乾拜見夫人,夫人問其動靜,孫乾備說:“袁紹二次欲斬皇叔,今幸脫身,往汝南去了。夫人可與雲長到此相會。 ”二夫人皆掩面垂淚。關公依言,不投河北去,徑取汝南來。正行之間,背後塵埃起處,一彪人馬趕來,當先夏侯惇大叫:“關某休走! ”

正是:“六將阻關徒受死,一軍攔路复爭鋒。”畢竟關公怎生脫身,且聽下文分解。


第二十七回 美髯公千里走单骑 汉寿侯五关斩六将
赵春阳 三国讲坛



却说曹操部下诸将中,自张辽而外,只有徐晃与云长交厚,其余亦皆敬服;独蔡阳不服关公,故今日闻其去,欲往追之。操曰:“不忘故主,来去明白,真丈夫也。汝等皆当效之。”遂叱退蔡阳,不令去赶。程昱曰:“丞相待关某甚厚。今彼不辞而去,乱言片楮,冒渎钧威,其罪大矣。若纵之使归袁绍,是与虎添翼也。不若追而杀之,以绝后患。”操曰:“吾昔已许之,岂可失信?彼各为其主,勿追也。”因谓张辽曰:“云长封金挂印,财贿不以动其心,爵禄不以移其志,此等人吾深敬之。想他去此不远,我一发结识他,做个人情。汝可先去请住他,待我与他送行,更以路费征袍赠之,使为后日记念。”张辽领命,单骑先往,曹操引数十骑随后而来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关羽传》:羽尽封其所赐,拜书告辞,而奔先主于袁军。左右欲追之,曹公曰:“彼各为其主,勿追也。”

却说云长所骑赤兔马,日行千里,本是赶不上,因欲护送车仗,不敢纵马,按辔徐行。忽听背后有人大叫:“云长且慢行。”回头视之,见张辽拍马而至。关公教车仗从人只管望大路紧行,自己勒住赤兔马,按定青龙刀,问曰:“文远莫非欲追我回乎?”辽曰:“非也。丞相知兄远行,欲来相送,特先使我请住台驾,别无他意。”关公曰:“便是丞相铁骑来,吾愿决一死战。”遂立马于桥上望之,见曹操引数十骑,飞奔前来,背后乃是许褚、徐晃、于禁、李典之辈。操见关公横刀立马于桥上,令诸将勒住马匹,左右摆开。关公见众人手中皆无军器,方始放心。操曰:“云长行何太速?”关公于马上欠身答曰:“关某前曾禀过丞相,今故主在河北,不由某不急去。累次造府,不得参见,故拜书告辞,封金挂印,纳还丞相。望丞相勿忘昔日之言。”操曰:“吾欲取信于天下,安肯有负前言?恐将军途中乏用,特具路资相送。”一将便从马上托过黄金一盘。关公曰:“累蒙恩赐,尚有余资,留此黄金,以赏战士。”操曰:“特以少酬大功于万一,何必推辞?”关公曰:“区区微劳,何足挂齿。”操笑曰:“云长天下义士,恨吾福薄,不得相留。锦袍一领,略表寸心。”令一将下马,双手捧袍过来。云长恐有他变,不敢下马,用青龙刀尖挑锦袍披于身上,勒马回头称谢曰:“蒙丞相赐袍,异日便得相会。”遂下桥望北而去。许褚曰:“此人无礼太甚,何不擒之?”操曰:“彼一人一骑,吾数十余人,安得不疑?吾言既出,不可追也。”曹操自引众将回城,于路叹想云长不已。

不说曹操自回。且说关公来追车仗,约行三十里,却只不见。云长心慌,纵马四下寻之,忽见山头一人高叫:“关将军且住。”关公举目视之,只见一少年,黄巾锦衣,持枪跨马,马项下悬着首级一颗,引百余步卒飞奔前来。公问曰:“汝何人也?”少年弃枪下马,拜伏于地。云长恐是诈,勒马持刀问曰:“壮士愿通姓名。”答曰:“吾本襄阳人,姓廖名化字元俭,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宗预传》附《廖化传》:廖化字元俭,本名淳,襄阳人也。

因世乱流落江湖,聚众五百余人劫掠为生。恰才同伴杜远下山巡哨,误将两夫人劫掠上山。吾问从者,知是大汉刘皇叔夫人,且闻将军护送在此。吾即欲送下山来,杜远出言不逊,被某杀之。今献头与将军请罪。”关公曰:“二夫人何在?”化曰:“现在山中。”关公教急取下山。不移时,百余人簇拥车仗前来。关公下马停刀,叉手于车前,问候曰:“二嫂受惊否?”二夫人曰:“若非廖将军保全,已被杜远所辱。”关公问左右曰:“廖化怎生救夫人?”左右曰:“杜远劫上山去,就要与廖化各分一人为妻。廖化问起根由,好生拜敬。杜远不从,已被廖化杀了。”关公听言,乃拜谢廖化。廖化欲以部下人送关公。关公寻思:“此人终是黄巾余党,未可作伴。”乃谢却之。廖化又拜送金帛,关公亦不受。廖化拜别,自引人伴投山谷中去了。

云长将曹操赠袍事告知二嫂,催促车仗前行。至天晚,投一村庄安歇。庄主出迎,须发皆白,问曰:“将军姓甚名谁?”关公施礼曰:“吾乃刘玄德之弟关某也。”老人曰:“莫非斩颜良、文丑的关公否?”公曰:“便是。”老人大喜,便请入庄。关公曰:“车上还有二位夫人。”老人便唤妻女出迎。二夫人至草堂上,关公叉手立于二夫人之侧。老人请公坐,公曰:“尊嫂在上,安敢就坐!”老人乃令妻女请二夫人入内室款待,自于草堂款待关公。关公问老人姓名,老人曰:“吾姓胡名华,桓帝时曾为议郎,致仕归乡。今有小儿胡班在荥阳太守王植部下为从事,将军若从此处经过,某有一书寄与小儿。”关公允诺。

次日,早膳毕,请二嫂上车,取了胡华书信,相别而行,取路投洛阳来。前至一关,名东岭关。把关将姓孔名秀,引五百军兵,在岭上把守。当日关公押车仗上岭。军士报知孔秀。秀出关来迎。关公下马,与孔秀施礼。秀曰:“将军何往?”公曰:“某辞丞相,特往河北寻兄。”秀曰:“河北袁绍正是丞相对头,将军此去,必有丞相文凭。”公曰:“因行期慌迫,不曾讨得。”秀曰:“既无文凭,待我差人禀过丞相,方可放行。”关公曰:“待去禀时,须误了我行程。”秀曰:“法度所拘,不得不如此。”关公曰:“汝不容我过关乎?”秀曰:“汝要过去,留下老小为质。”关公大怒,举刀就杀孔秀。秀退入关去,鸣鼓聚军,披挂上马,杀下关来,大喝曰:“汝敢过去么?”关公约退车仗,纵马提刀,竟不打话,直取孔秀。秀挺枪来迎。两马相交,只一合,钢刀起处,孔秀尸横马下。众军便走。关公曰:“军士休走。吾杀孔秀,不得已也,与汝等无干。借汝众军之口,传语曹丞相,言孔秀欲害我,我故杀之。”众军俱拜于马前。关公即请二夫人车仗出关,望洛阳进发。

早有军士报知洛阳太守韩福,韩福急聚众将商议。牙将孟坦曰:“既无丞相文凭,即系私行。若不阻挡,必有罪责。”韩福曰:“关公勇猛,颜良、文丑俱为所杀。今不可力敌,只须设计擒之。”孟坦曰:“某有一计,先将鹿角拦定关口,待他到时,小将引兵和他交锋,佯败,诱他来追,公可用暗箭射之。若关某坠马,即擒解许都,必得重赏。”商议停当,人报关公车仗已到。韩福弯弓插箭,引一千人马摆列关口,问:“来者何人?”关公马上欠身言曰:“吾汉寿亭侯关某,敢借过路。”韩福曰:“有曹丞相文凭否?”关公曰:“事冗不曾讨得。”韩福曰:“吾奉丞相钧命,镇守此地,专一盘诘往来奸细。若无文凭,即系逃窜。”关公怒曰:“东岭孔秀已被吾杀,汝亦欲寻死耶?”韩福曰:“谁人与我擒之?”孟坦出马,轮双刀来取关公。关公约退车仗,拍马来迎。孟坦战不三合,拨回马便走。关公赶来。孟坦只指望引诱关公,不想关公马快,早已赶上,只一刀砍为两段。关公勒马回来,韩福闪在门首,尽力放了一箭,正射中关公左臂。公用口拔出箭,血流不止,飞马径奔韩福,冲散众军。韩福急走不迭,关公手起刀落,带头连肩斩于马下。杀散众军,保护车仗。关公割帛束住箭伤,于路恐人暗算,不敢久住,连夜投沂水关来。

把关将乃并州人氏,姓卞名喜,善使流星锤,原是黄巾余党,后投曹操,拨来守关。当下闻知关公将到,寻思一计,就关前镇国寺中,埋伏下刀斧手二百余人,诱关公至寺,约击盏为号,欲图相害。安排已定,出关迎接关公。公见卞喜来迎,便下马相见。喜曰:“将军名震天下,谁不敬仰;今归皇叔,足见忠义。”关公诉说斩孔秀、韩福之事。卞喜曰:“将军杀之是也。某见丞相,代禀衷曲。”关公甚喜,同上马,过了沂水关,到镇国寺前下马。众僧鸣钟出迎。原来那镇国寺乃汉明帝御前香火院,本寺有僧三十余人,内有一僧,却是关公同乡人,法名普净。当下普净已知其意,向前与关公问讯,曰:“将军离蒲东几年矣?”关公曰:“将及二十年矣。”普净曰:“还认得贫僧否?”公曰:“离乡多年,不能相识。”普净曰:“贫僧家与将军家只隔一条河。”卞喜见普净叙出乡里之情,恐有走泄,乃叱之曰:“吾欲请将军赴宴,汝僧人何得多言。”关公曰:“不然。乡人相遇,安得不叙旧情耶!”普净请关公方丈待茶。关公曰:“二位夫人在车上,可先献茶。”普净教取茶先奉夫人,然后请关公入方丈。普净以手举所佩戒刀,以目视关公。公会意,命左右持刀紧随。卞喜请关公于法堂筵席。关公曰:“卞君请关某,是好意,还是歹意?”卞喜未及回言,关公早望见壁衣中有刀斧手,乃大喝卞喜曰:“吾以汝为好人,安敢如此!”卞喜知事泄,大叫:“左右下手!”左右方欲动手,皆被关公拔剑砍之。卞喜下堂绕廊而走。关公弃剑,执大刀来赶。卞喜暗取飞锤,掷打关公。关公用刀隔开锤,赶将入去,一刀劈卞喜为两段,随即回身来看二嫂。早有军人围住,见关公来,四下奔走。关公赶散,谢普净曰:“若非吾师,已被此贼害矣。”普净曰:“贫僧此处难容,收拾衣钵,亦往他处云游也。后会有期,将军保重。”关公称谢,护送车仗,往荥阳进发。

荥阳太守王植,却与韩福是两亲家,闻得关公杀了韩福,商议欲暗害关公,乃使人守住关口。待关公到时,王植出关,喜笑相迎。关公诉说寻兄之事。植曰:“将军于路驱驰,夫人车上劳困,且请入城,馆驿中暂歇一宵,来日登途未迟。”关公见王植意甚殷勤,遂请二嫂入城,馆驿中皆铺陈了当。王植请公赴宴,公辞不往。植使人送筵席至馆驿。关公因于路辛苦,请二嫂晚膳毕,就正房歇定;令从者各自安歇,饱喂马匹。关公亦解甲憩息。

却说王植密唤从事胡班听令曰:“关某背丞相而逃,又于路杀太守并守关将校,死罪不轻。此人武勇难敌,汝今晚点一千军围住馆驿,一人一个火把,待三更时分,一齐放火,不问是谁,尽皆烧死。吾亦自引军接应。”胡班领命,便点起军士,密将干柴引火之物,搬于馆驿门首,约时举事。胡班寻思:“我久闻关云长之名,不识如何模样,试往窥之。”乃至驿中,问驿吏曰:“关将军在何处?”答曰:“正厅上观书者是也。”胡班潜至厅前,见关公左手绰髯,于灯下凭几看书。班见了,失声叹曰:“真天人也!”公问:“何人?”胡班入拜曰:“荥阳太守部下从事胡班。”关公曰:“莫非许都城外胡华之子否?”班曰:“然也。”公唤从者于行李中取书付班。班看毕,叹曰:“险些误杀忠良。”遂密告曰:“王植心怀不仁,欲害将军,暗令人四面围住馆驿,约于三更放火。今某当先去开了城门,将军急收拾出城。”关公大惊,忙披挂提刀上马,请二嫂上车,尽出馆驿,果见军士各执火把听候。关公急来到城边,只见城门已开,关公催车仗急急出城。胡班还去放火。关公行不到数里,背后火把照耀,人马赶来。当先王植大叫:“关某休走。”关公勒马大骂:“匹夫!我与你无仇,如何令人放火烧我?”王植拍马挺枪,径奔关公,被关公拦腰一刀,砍为两段。人马都赶散。关公催车仗速行,于路感胡班不已。

行至滑州界首,有人报于刘延。延引数十骑出郭而迎。关公马上欠身而言曰:“太守别来无恙。”延曰:“公今欲何往?”公曰:“辞了丞相,去寻家兄。”延曰:“玄德在袁绍处,绍乃丞相仇人,如何容公去?”公曰:“昔日曾言定来。”延曰:“今黄河渡口关隘,夏侯惇部将秦琪据守,恐不容将军过渡。”公曰:“太守应付船只若何?”延曰:“船只虽有,不敢应付。”公曰:“我前者诛颜良、文丑,亦曾与足下解厄。今日求一渡船而不与,何也?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关羽传》:绍遣大将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,曹公使张辽及羽为先锋击之。羽望见良麾盖,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,斩其首还,绍诸将莫能当者,遂解白马围。

延曰:“只恐夏侯惇知之,必然罪我。”关公知刘延无用之人,遂自催车仗前进。到黄河渡口,秦琪引军出问:“来者何人?”关公曰:“汉寿亭侯关某也。”琪曰:“今欲何往?”关公曰:“欲投河北去寻兄长刘玄德,敬来借渡。”琪曰:“丞相公文何在?”公曰:“吾不受丞相节制,有甚公文?”琪曰:“吾奉夏侯将军将令,守把关隘,你便插翅也飞不过去。”关公大怒曰:“你知我于路斩戮拦截者乎?”琪曰:“你只杀得无名下将,敢杀我么?”关公怒曰:“汝比颜良、文丑若何?”秦琪大怒,纵马提刀,直取关公。二马相交,只一合,关公刀起,秦琪头落。关公曰:“当吾者已死,余人不必惊走,速备船只,送我渡河。”军士急撑舟傍岸,关公请二嫂下船渡河。渡过黄河便是袁绍地方。关公所历关隘五处,斩将六员。后人有诗叹曰:“挂印封金辞汉相,寻兄遥望远途还。马骑赤兔行千里,刀偃青龙出五关。忠义慨然冲宇宙,英雄从此震江山。独行斩将应无敌,今古留题翰墨间。”关公于马上自叹曰:“吾非欲沿途杀人,奈事不得已也。曹公知之,必以我为负恩之人矣。”

正行间,忽见一骑自北而来,大叫:“云长少住。”关公勒马视之,乃孙乾也。关公曰:“自汝南相别,一向消息若何?”乾曰:“刘辟、龚都自将军回兵之后,复夺了汝南,遣某往河北结好袁绍,请玄德同谋破曹之计。不想河北将士各相妒忌,田丰尚囚狱中,沮授黜退不用,审配、郭图各自争权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袁绍传》:审配、逢纪与辛评、郭图争权。

袁绍多疑,主持不定。某与刘皇叔商议,先求脱身之计。今皇叔已往汝南会合刘辟去了,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: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,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公应绍。绍遣先主将兵与辟等略许下。

恐将军不知,反到袁绍处,或为所害。特遣某于路迎接将军,幸于此得见。将军可速往汝南,与皇叔相会。”关公教孙乾拜见夫人,夫人问其动静,孙乾备说:“袁绍二次欲斩皇叔,今幸脱身,往汝南去了。夫人可与云长到此相会。”二夫人皆掩面垂泪。关公依言,不投河北去,径取汝南来。正行之间,背后尘埃起处,一彪人马赶来,当先夏侯惇大叫:“关某休走!”

正是:“六将阻关徒受死,一军拦路复争锋。”毕竟关公怎生脱身,且听下文分解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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