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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回 蔡夫人議獻荊州 諸葛亮火燒新野 [複製鏈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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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21-3-3 08:17:12 來自手機 |只看該作者 |倒序瀏覽
第四十回 蔡夫人議獻荊州 諸葛亮火燒新野
趙春陽 三國講壇



卻說玄德問孔明求拒曹兵之計。孔明曰:“新野小縣,不可久居。近聞劉景升病在危篤,可乘此機會,取彼荊州為安身之地,庶可拒曹操也。”玄德曰:“公言甚善。但備受景升之恩,安忍圖之?”孔明曰:“今若不取,後悔何及。”玄德曰:“吾寧死,不忍作背義之事。”孔明曰:“且再作商議。”

卻說夏侯惇敗回許昌,自縛見曹操,伏地請死。操釋之。惇曰:“惇遭諸葛亮詭計,用火攻破我軍。”操曰:“汝自幼用兵,豈不知狹處須防火攻?”惇曰:“李典、於禁曾言及此,悔之不及。 ”操乃賞二人。惇曰:“劉備如此猖獗,真腹心之患也,不可不急除。”操曰:“吾所慮者,劉備、孫權耳,餘皆不足介意。今當乘此時掃平江南。”便傳令起大兵五十萬,令曹仁、曹洪為第一隊,張遼、張郃為第二隊,夏侯淵、夏侯惇為第三隊,於禁、李典為第四隊,操自領諸將為第五隊,每隊各引兵十萬。又令許褚為折衝將軍,引兵三千為先鋒。選定建安十三年秋七月丙午日出師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武帝紀》:秋七月,公南征劉表。

大中大夫孔融諫曰:“劉備、劉表皆漢室宗親,不可輕伐。孫權虎踞六郡,且有大江之險,亦不易取。今丞相興此無義之師,恐失天下之望。”操怒曰:“劉備、劉表、孫權皆逆命之臣,豈容不討!”遂叱退孔融,下令:“如有再諫者,必斬。”孔融出府,仰天歎曰:“以至不仁伐至仁,安得不敗乎?”時御史大夫郗慮家客聞此言,報知郗慮。慮常被孔融悔慢,心正恨之,乃以此言入告曹操,且曰:“融平日每每狎悔丞相,又與禰衡相善。衡贊融曰'仲尼不死',融贊衡曰'顏回復生'。向者禰衡之辱丞相,乃融使之也。”操大怒,遂命廷尉捕捉孔融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崔琰傳》附《孔融傳》注引張璠《漢紀》:太祖外雖寬容,而內不能平。御史大夫郗慮知旨,以法免融官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王粲傳》注引《典略》:又云:“融為九列,不遵朝儀,禿巾微行,唐突宮掖。又與白衣禰衡言論放蕩,衡與融更相讚揚。衡謂融曰:'仲尼不死也。'融答曰:'顏淵復生。'”

融有二子,年尚少,時方在家,對坐弈棋。左右急報曰:“尊君被廷尉執去,將斬矣,二公子何不急避?”二子曰:“破巢之下,安有完卵乎?”言未已,廷尉又至,盡收融家小並二子,皆斬之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崔琰傳》附《孔融傳》注引《魏氏春秋》:十三年,融對孫權使,有訕謗之言,坐棄市。二子年八歲,時方弈棋,融被收,端坐不起。左右曰:“而父見執,不起何也?”二子曰:“安有巢毀而卵不破者乎!”遂俱見殺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崔琰傳》附《孔融傳》注引《世語》:融二子,皆齠齔。融見收,顧謂二子曰:“何以不辭?”二子俱曰:“父尚如此,復何所辭!”以為必俱死也。

號令融屍於市。京兆脂習伏尸而哭。操聞之,大怒,欲殺之。荀彧曰:“彧聞脂習常諫融曰:‘公剛直太過,乃取禍之道。’今融死而來哭,乃義人也,不可殺。”操乃止。習收融父子屍首,皆葬之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王修傳》:脂習字元升,京兆人也。 ……與少府孔融親善。太祖為司空,威德日盛,而融故以舊意,書疏倨傲。習常責融,欲令改節,融不從。會融被誅,當時許中百官先與融親善者,莫敢收卹,而習獨往撫而哭之曰:“文舉,卿舍我死,我當​​複與誰語者?”哀嘆無已。太祖聞之,收習,欲理之,尋以其事直見原,徙許東土橋下。

後人有詩讚孔融曰:“孔融居北海,豪氣貫長虹。坐上客常滿,樽中酒不空。文章驚世俗,談笑侮王公。史筆褒忠直,存官紀大中。”曹操既殺孔融,傳令五隊軍馬,次第起行,只留荀彧等守許昌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荀彧傳》:太祖將伐劉表,問彧策安出,彧曰:“今華夏已平,南土知困矣。可顯出宛、葉而間行輕進,以掩其不意。”太祖遂行。

卻說荊州劉表病重,使人請玄德來託孤。玄德引關、張至荊州,見劉表。表曰:“我病已入膏肓,不久便死矣,特託孤於賢弟。我子無才,恐不能承父業。我死之後,賢弟可自領荊州。”玄德泣拜曰: “備當竭力以輔賢侄,安敢有他意乎!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注引《英雄記》:表病,上備領荊州刺史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注引《魏書》:表病篤,托國於於備,顧謂曰:“我兒不才,而諸將並零落,我死之後,卿便攝荊州。”備曰:“諸子自賢,君其憂病。”

正說間,人報曹操自統大兵至。玄德急辭劉表,星夜回新野。劉表病中聞此信,吃驚不小,商議寫遺囑,令玄德輔佐長子劉琦為荊州之主。蔡夫人聞之大怒,關上內門,使蔡瑁、張允二人把住外門。時劉琦在江夏,知父病危,來至荊州探病。方到外門,蔡瑁當住曰:“公子奉父命鎮守江夏,其任至重,今擅離職守,倘東吳兵至,如之奈何?若入見主公,主公必生嗔怒,病將轉增,非孝也,望速回。”劉琦立於門外,大哭一場,上馬仍回江夏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劉表傳》:表疾病,琦還省疾。琦性慈孝,瑁、允恐琦見表,父子相感,更有託後之意,謂曰:“將軍命君撫臨江夏,為國東藩,其任至重;今釋眾而來,必見譴怒,傷親之歡心以增其疾,非孝敬也。”遂遏於戶外,使不得見,琦流涕而去。

劉表病勢危篤,望劉琦不來,至八月戊申日,大叫數聲而死。後人有詩嘆劉表曰:“昔聞袁氏居河朔,又見劉君霸漢陽。總為牝晨致家累,可憐不久盡銷亡。”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劉表傳》:建安十三年,太祖徵表,未至,表病死。

劉表既死,蔡夫人與蔡瑁、張允商議,假寫遺囑,令次子劉琮為荊州之主,然後舉哀報喪。時劉琮年方十四歲,頗聰明,乃聚眾言曰:“吾父棄世,吾兄現在江夏,更有叔父玄德在新野。汝等立我為主,倘兄與叔興兵問罪,如何解釋?”眾官未及對,幕官李珪答曰:“公子之言甚善。今可急發哀書至江夏,請大公子為荊州之主,就命玄德一同理事,北可以敵曹操,南可以拒孫權,此萬全之策也。”蔡瑁叱曰:“汝何人,敢亂言,以逆主公遺命?”李珪大罵曰:“汝內外朋謀,假稱遺命,廢長立幼,眼見荊襄九郡送於蔡氏之手。故主有靈,必當殛汝。”蔡瑁大怒,喝令左右推出斬之。李珪至死,大罵不絕。於是蔡瑁遂立劉琮為主。蔡氏宗族,分領荊州之兵,令治中鄧義、別駕劉先守荊州,蔡夫人自與劉琮前赴襄陽駐紮,以防劉琦、劉備。就葬劉表之柩於襄陽城東漢陽之原,竟不訃告劉琦與玄德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劉表傳》:初,表及妻愛少子琮,欲以為後,而蔡瑁、張允為之支黨,乃出長子琦為江夏太守,眾遂奉琮為嗣。琦與琮遂為仇隙。

劉琮至襄陽,方才歇馬,忽報曹操引大軍徑望襄陽而來。琮大驚,遂請蒯越、蔡瑁等商議。東曹掾傅巽進言曰:“不特曹操兵來為可憂,今大公子在江夏,玄德在新野,我皆未往報喪。若彼興兵問罪,荊襄危矣。巽有一計,可使荊襄之民安如泰山,又可保全主公名爵。”琮曰:“計將安出?”巽曰:“不如將荊襄九郡獻與曹操,操必重待主公也。”琮叱曰: “是何言也!孤受先君之基業,坐尚未穩,豈可便棄與他人?”蒯越曰:“傅公悌之言是也。夫逆順有大體,強弱有定勢,今曹操南征北討,以朝廷為名,主公拒之,其名不順。且主公新立,外患未寧,內憂將作,荊襄之民,聞曹兵至,未戰而膽先寒,安能與之敵哉?”琮曰:“諸公善言,非我不從。但以先君之業,一旦棄與他人,恐貽笑於天下耳。”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劉表傳》:越、嵩及東曹掾傅巽等說琮歸太祖,琮曰:“今與諸君據全楚之地,守先君之業,以觀天下,何為不可乎?”巽對曰:“逆順有大體,強弱有定勢。以人臣而拒人主,逆也;以新造之楚而御國家,其勢弗當也;以劉備而敵曹公,又弗當也。三者皆短,欲以抗王兵之鋒,必亡之道也。將軍自料何與劉備?”琮曰:“吾不若也。”巽曰:“誠以劉備不足禦曹公乎,則雖保楚之地,不足以自存也;誠以劉備足禦曹公乎,則備不為將軍下也。願將軍勿疑。”

言未已,一人昂然而進曰:“傅公悌、蒯異度之言甚善,何不從之?”眾視之,乃山陽高平人,姓王名粲字仲宣。粲容貌瘦弱,身材短小。幼時往見中郎蔡邕。時邕高朋滿座,聞粲至,倒履迎之。賓客皆驚曰:“蔡中郎何獨敬此小子耶?”邕曰:“此子有異才,吾不如也。”粲博聞強記,人皆不及。嘗觀道旁碑文,一過便能記誦;觀人弈棋,棋局亂,粲復為擺出,不差一子;又善算術,其文詞妙絕一時。年十七,闢為黃門侍郎,不就。後因避亂至荊襄,劉表以為上賓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王粲傳》:王粲字仲宣,山陽高平人也。 ……獻帝西遷,粲徙長安,左中郎將蔡邕見而奇之。時邕才學顯著,貴重朝廷,常車騎填巷,賓客盈坐。聞粲在門,倒屣迎之。粲至,年既幼弱,容狀短小,一坐盡驚。邕曰:“此王公孫也,有異才,吾不如也。吾家書籍文章,盡當與之。”年十七,司徒闢,詔除黃門侍郎,以西京擾亂,皆不就。乃之荊州依劉表。表以粲貌寢而體弱通侻,不甚重也。表卒。粲勸表子琮,令歸太祖。 ……初,粲與人共行,讀道邊碑,人問曰:“卿能暗誦乎?”曰:“能。”因使背而誦之,不失一字。觀人圍棋,局壞,粲為覆之。棋者不信,以帕蓋局,使更以他局為之。用相比校,不誤一道。其強記默識如此。性善算,作算術,略盡其理。善屬文,舉筆便成,無所改定,時人常以為宿構;然正复精意覃思,亦不能加也。

當日謂劉琮曰:“將軍自料比曹公何如?”琮曰:“不如也。”粲曰:“曹公兵強將勇,足智多謀,擒呂佈於下邳,摧袁紹於官渡,逐劉備於隴右,破烏桓於白登,梟除盪定者,不可勝計。今以大軍南下荊襄,勢難抵敵。傅、蒯二君之謀,乃長策也。將軍不可遲疑,致生後悔。”

《三國志·魏書·王粲傳》注引《文士傳》:粲說琮曰:“僕有愚計,原進之於將軍,可乎?”琮曰:“吾所原聞也。”粲曰: “天下大亂,豪傑並起,在倉卒之際,強弱未分,故人各各有心耳。當此之時,家家欲為帝王,人人欲為公侯。觀古今之成敗,能先見事機者,則恆受其福。今將軍自度,何如曹公邪?”琮不能對。粲復曰:“如粲所聞,曹公故人傑也。雄略冠時,智謀出世,摧袁氏於官渡,驅孫權於江外,逐劉備於隴右,破烏丸於白登,其餘梟夷盪定者,往往如神,不可勝計。今日之事,去就可知也。將軍能聽粲計,卷甲倒戈,應天順命,以歸曹公,曹公必重德將軍。保己全宗,長享福祚,垂之後嗣,此萬全之策也。粲遭亂流離,託命此州,蒙將軍父子重顧,敢不盡言!”琮納其言。

琮曰:“先生見教極是,但須禀告母親知道。”只見蔡夫人從屏後轉出,謂琮曰:“既是仲宣、公悌、異度三人所見相同,何必告我! ”於是劉琮意決,便寫降書,令宋忠潛地往曹操軍前投獻。宋忠領命,直至宛城,接著曹操,獻上降書。操大喜,重賞宋忠,分付:“教劉琮出城迎接,便著他永為荊州之主。”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劉表傳》:太祖軍到襄陽,琮舉州降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武帝紀》:八月,表卒,其子琮代,屯襄陽,劉備屯樊。九月,公到新野,琮遂降。

宋忠拜辭曹操,取路回荊襄。將欲渡江,忽見一枝人馬到來,視之,乃關雲長也。宋忠迴避不迭,被雲長喚住,細問荊州之事。忠初時隱諱,後被雲長盤問不過,只得將前後事情一一實告。雲長大驚,隨捉宋忠至新野,見玄德,備言其事。玄德聞之大哭。張飛曰:“事已如此,可先斬宋忠,隨起兵渡江,奪了襄陽,殺了蔡氏、劉琮,然後與曹操交戰。”玄德曰:“你且緘口,我自有斟酌。”乃叱宋忠曰:“你知眾人作事,何不早來報我?今雖斬汝,無益於事,可速去。”忠拜謝,抱頭鼠竄而去。

玄德正憂悶間,忽報公子劉琦差伊籍到來。玄德感伊籍昔日相救之恩,降階迎之,再三稱謝。籍曰:“大公子在江夏聞荊州已故,蔡夫人與蔡瑁等商議,不來報喪,竟立劉琮為主。公子差人往襄陽探聽,回說是實。恐使君不知,特差某齎哀書呈報,並求使君盡起麾下精兵,同往襄陽問罪。”玄德看書畢,謂伊籍曰:“機伯只知劉琮僭立,更不知劉琮已將荊襄九郡獻與曹操矣。”籍大驚曰:“使君何從知之?”玄德具言拿獲宋忠之事。籍曰:“若如此,使君不如以弔喪為名,前赴襄陽,誘劉琮出迎,就便擒下,誅其黨類,則荊州屬使君矣。”孔明曰:“機伯之言是也,主公可從之。”玄德垂淚曰:“吾兄臨危,託孤於我,今若執其子而奪其地,異日死於九泉之下,何面目復見我兄乎?”孔明曰:“如不行此事,今曹兵已至宛城,何以拒敵?”玄德曰:“不如走樊城以避之。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注引孔衍《漢魏春秋》:劉琮乞降,不敢告備。備亦不知,久之乃覺,遣所親問琮。琮令宋忠詣備宣旨。是時曹公在宛,備乃大驚駭,謂忠曰:“卿諸人作事如此,不早相語,今禍至方告我,不亦太劇乎!”引刀向忠曰:“今斷卿頭,不足以解忿,亦恥大丈夫臨別复殺卿輩! ”遣忠去,乃呼部曲議。或勸備劫將琮及荊州吏士徑南到江陵,備答曰:“劉荊州臨亡託我以孤遺,背信自濟,吾所不為,死何面目以見劉荊州乎! 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:曹公南征表,會表卒,子琮代立,遣使請降。先主屯樊,不知曹公卒至,至宛乃聞之,遂將其眾去。

正商議間,探馬飛報:“曹兵已到博望了。”玄德慌忙發付伊籍回江夏,整頓軍馬,一面與孔明商議拒敵之計。孔明曰:“主公且寬心,前番一把火燒了夏侯惇大半人馬,今番曹軍又來,必教他中這條計。我等在新野住不得了,不如早到樊城去。”便差人四門張榜,曉諭居民:“無問老幼男女,願從者即於今日皆跟我往樊城暫避,不可自誤。”差孫乾往河邊調撥船隻,救濟百姓,差麋竺護送各官家眷到樊城,一面聚諸將聽令。先教雲長:“引一千軍去白河上流頭埋伏,各帶布袋,多裝沙土,遏住白河之水。至來日三更後,只聽下流頭人喊馬嘶,急取起布袋,放水癪之,卻順水殺將下來接應。”又喚張飛:“引一千軍去博陵渡口埋伏。此處水勢最慢,曹軍被癪,必從此逃難,可便乘勢殺來接應。 ”又喚趙雲:“引軍三千,分為四隊,自領一隊伏於東門外,其三隊分伏西南北三門,卻先於城內人家屋上多藏硫磺焰硝引火之物。曹軍入城,必安歇民房,來日黃昏後必有大風。但看風起,便令西南北三門伏軍盡將火箭射入城去,待城中火勢大作,卻於城外吶喊助威,只留東門放他出走,汝卻於東門外從後擊之。天明會合關張二將,收軍回樊城。”再令麋芳、劉封二人:“帶二千軍,一半紅旗,一半青旗,去新野城外三十里鵲尾坡前屯住。一見曹軍到,紅旗軍走在左,青旗軍走在右,他心疑,必不敢追。汝二人卻去分頭埋伏,只望城中火起,便可追殺敗兵,然後卻來白河上流頭接應。”孔明分撥已定,乃與玄德登高瞭望,隻候捷音。

卻說曹仁、曹洪引軍十萬為前隊,前面已有許褚三千鐵甲軍開路,浩浩蕩盪,殺奔新野來。是日午牌時分,來到鵲尾坡望見坡前一簇人馬,盡打青紅旗號。許褚催軍向前。劉封、麋芳分為四隊,青紅旗各歸左右。許褚勒馬,教:“且休進,前面必有伏兵,我兵只在此處住下。”許褚一騎馬飛報前隊曹仁。曹仁曰:“此是疑兵,必無埋伏,可速進兵,我當催軍繼至。”許褚復回坡前,提兵殺入,至林下追尋時,不見一人。時日已墜西,許褚方欲前進,只聽得山上大吹大擂。抬頭看時,只見山頂上一簇旗,旗叢中兩把傘蓋,左玄德,右孔明,二人對坐飲酒。許褚大怒,引軍尋路上山。山上擂木炮石打將下來,不能前進。又聞山後喊聲大震,欲尋路廝殺。天色已晚。

曹仁領兵到,教且奪新野城歇馬。軍士至城下時,只見四門大開。曹兵突入,並無阻當,城中亦不見一人,竟是一座空城了。曹洪曰:“此是勢孤計窮,故盡帶百姓逃竄去了。我軍權且在城安歇,來日平明進兵。”此時各軍走乏,都已飢餓。皆去奪房造飯。曹仁、曹洪就在衙內安歇。初更以後,狂風大作,守門軍士飛報火起。曹仁曰:“此必軍士造飯不小心,遺漏之火,不可自驚。”說猶未了,接連幾次飛報,西南北三門皆火起。曹仁急令眾將上馬時,滿縣火起,上下通紅。是夜之火更勝前日博望燒屯之火。後人有詩歎曰:“奸雄曹操守中原,九月南征到漢川。風伯怒臨新野縣,祝融飛下焰摩天。”曹仁引眾將突煙冒火,尋路奔走,聞說東門無火,急急奔出東門。軍士自相踐踏,死者無數。曹仁等方才脫得火厄,背後一聲喊起,趙雲引軍趕來混戰。敗軍各逃性命,誰肯回身廝殺?正奔走間,麋芳引一軍至,又衝殺一陣。曹仁大敗,奪路而走,劉封又引一軍截殺一陣。到四更時分,人困馬乏,軍士大半焦頭爛額,奔至白河邊,喜得河水不甚深,人馬都下河吃水,人相喧嚷,馬盡嘶鳴。

卻說云長在上流用布袋遏住河水。黃昏時分,望見新野火起。至四更,忽聽得下流頭人語馬嘶,急令軍士一齊掣起布袋。水勢滔天,望下流沖去,曹軍人馬俱溺於水中,死者極多。曹仁引眾將望水勢慢處奪路而走。行到博陵渡口,只聽喊聲大起,一軍攔路,當先大將,乃張飛也,大叫:“曹賊快來納命!”曹軍大驚。

正是:“城內才看紅焰吐,水邊又遇黑風來。”未知曹仁性命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

第四十回 蔡夫人议献荆州 诸葛亮火烧新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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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玄德问孔明求拒曹兵之计。孔明曰:“新野小县,不可久居。近闻刘景升病在危笃,可乘此机会,取彼荆州为安身之地,庶可拒曹操也。”玄德曰:“公言甚善。但备受景升之恩,安忍图之?”孔明曰:“今若不取,后悔何及。”玄德曰:“吾宁死,不忍作背义之事。”孔明曰:“且再作商议。”

却说夏侯惇败回许昌,自缚见曹操,伏地请死。操释之。惇曰:“惇遭诸葛亮诡计,用火攻破我军。”操曰:“汝自幼用兵,岂不知狭处须防火攻?”惇曰:“李典、于禁曾言及此,悔之不及。”操乃赏二人。惇曰:“刘备如此猖獗,真腹心之患也,不可不急除。”操曰:“吾所虑者,刘备、孙权耳,余皆不足介意。今当乘此时扫平江南。”便传令起大兵五十万,令曹仁、曹洪为第一队,张辽、张郃为第二队,夏侯渊、夏侯惇为第三队,于禁、李典为第四队,操自领诸将为第五队,每队各引兵十万。又令许褚为折冲将军,引兵三千为先锋。选定建安十三年秋七月丙午日出师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武帝纪》:秋七月,公南征刘表。

大中大夫孔融谏曰:“刘备、刘表皆汉室宗亲,不可轻伐。孙权虎踞六郡,且有大江之险,亦不易取。今丞相兴此无义之师,恐失天下之望。”操怒曰:“刘备、刘表、孙权皆逆命之臣,岂容不讨!”遂叱退孔融,下令:“如有再谏者,必斩。”孔融出府,仰天叹曰:“以至不仁伐至仁,安得不败乎?”时御史大夫郗虑家客闻此言,报知郗虑。虑常被孔融悔慢,心正恨之,乃以此言入告曹操,且曰:“融平日每每狎悔丞相,又与祢衡相善。衡赞融曰‘仲尼不死’,融赞衡曰‘颜回复生’。向者祢衡之辱丞相,乃融使之也。”操大怒,遂命廷尉捕捉孔融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崔琰传》附《孔融传》注引张璠《汉纪》:太祖外虽宽容,而内不能平。御史大夫郗虑知旨,以法免融官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王粲传》注引《典略》:又云:“融为九列,不遵朝仪,秃巾微行,唐突宫掖。又与白衣祢衡言论放荡,衡与融更相赞扬。衡谓融曰:‘仲尼不死也。’融答曰:‘颜渊复生。’”

融有二子,年尚少,时方在家,对坐弈棋。左右急报曰:“尊君被廷尉执去,将斩矣,二公子何不急避?”二子曰:“破巢之下,安有完卵乎?”言未已,廷尉又至,尽收融家小并二子,皆斩之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崔琰传》附《孔融传》注引《魏氏春秋》:十三年,融对孙权使,有讪谤之言,坐弃市。二子年八岁,时方弈棋,融被收,端坐不起。左右曰:“而父见执,不起何也?”二子曰:“安有巢毁而卵不破者乎!”遂俱见杀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崔琰传》附《孔融传》注引《世语》:融二子,皆龆龀。融见收,顾谓二子曰:“何以不辞?”二子俱曰:“父尚如此,复何所辞!”以为必俱死也。

号令融尸于市。京兆脂习伏尸而哭。操闻之,大怒,欲杀之。荀彧曰:“彧闻脂习常谏融曰:‘公刚直太过,乃取祸之道。’今融死而来哭,乃义人也,不可杀。”操乃止。习收融父子尸首,皆葬之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王修传》:脂习字元升,京兆人也。……与少府孔融亲善。太祖为司空,威德日盛,而融故以旧意,书疏倨傲。习常责融,欲令改节,融不从。会融被诛,当时许中百官先与融亲善者,莫敢收恤,而习独往抚而哭之曰:“文举,卿舍我死,我当复与谁语者?”哀叹无已。太祖闻之,收习,欲理之,寻以其事直见原,徙许东土桥下。

后人有诗赞孔融曰:“孔融居北海,豪气贯长虹。坐上客常满,樽中酒不空。文章惊世俗,谈笑侮王公。史笔褒忠直,存官纪大中。”曹操既杀孔融,传令五队军马,次第起行,只留荀彧等守许昌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荀彧传》:太祖将伐刘表,问彧策安出,彧曰:“今华夏已平,南土知困矣。可显出宛、叶而间行轻进,以掩其不意。”太祖遂行。

却说荆州刘表病重,使人请玄德来托孤。玄德引关、张至荆州,见刘表。表曰:“我病已入膏肓,不久便死矣,特托孤于贤弟。我子无才,恐不能承父业。我死之后,贤弟可自领荆州。”玄德泣拜曰:“备当竭力以辅贤侄,安敢有他意乎!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注引《英雄记》:表病,上备领荆州刺史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注引《魏书》:表病笃,托国于于备,顾谓曰:“我儿不才,而诸将并零落,我死之后,卿便摄荆州。”备曰:“诸子自贤,君其忧病。”

正说间,人报曹操自统大兵至。玄德急辞刘表,星夜回新野。刘表病中闻此信,吃惊不小,商议写遗嘱,令玄德辅佐长子刘琦为荆州之主。蔡夫人闻之大怒,关上内门,使蔡瑁、张允二人把住外门。时刘琦在江夏,知父病危,来至荆州探病。方到外门,蔡瑁当住曰:“公子奉父命镇守江夏,其任至重,今擅离职守,倘东吴兵至,如之奈何?若入见主公,主公必生嗔怒,病将转增,非孝也,望速回。”刘琦立于门外,大哭一场,上马仍回江夏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刘表传》:表疾病,琦还省疾。琦性慈孝,瑁、允恐琦见表,父子相感,更有托后之意,谓曰:“将军命君抚临江夏,为国东藩,其任至重;今释众而来,必见谴怒,伤亲之欢心以增其疾,非孝敬也。”遂遏于户外,使不得见,琦流涕而去。

刘表病势危笃,望刘琦不来,至八月戊申日,大叫数声而死。后人有诗叹刘表曰:“昔闻袁氏居河朔,又见刘君霸汉阳。总为牝晨致家累,可怜不久尽销亡。”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刘表传》:建安十三年,太祖征表,未至,表病死。

刘表既死,蔡夫人与蔡瑁、张允商议,假写遗嘱,令次子刘琮为荆州之主,然后举哀报丧。时刘琮年方十四岁,颇聪明,乃聚众言曰:“吾父弃世,吾兄现在江夏,更有叔父玄德在新野。汝等立我为主,倘兄与叔兴兵问罪,如何解释?”众官未及对,幕官李珪答曰:“公子之言甚善。今可急发哀书至江夏,请大公子为荆州之主,就命玄德一同理事,北可以敌曹操,南可以拒孙权,此万全之策也。”蔡瑁叱曰:“汝何人,敢乱言,以逆主公遗命?”李珪大骂曰:“汝内外朋谋,假称遗命,废长立幼,眼见荆襄九郡送于蔡氏之手。故主有灵,必当殛汝。”蔡瑁大怒,喝令左右推出斩之。李珪至死,大骂不绝。于是蔡瑁遂立刘琮为主。蔡氏宗族,分领荆州之兵,令治中邓义、别驾刘先守荆州,蔡夫人自与刘琮前赴襄阳驻扎,以防刘琦、刘备。就葬刘表之柩于襄阳城东汉阳之原,竟不讣告刘琦与玄德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刘表传》:初,表及妻爱少子琮,欲以为后,而蔡瑁、张允为之支党,乃出长子琦为江夏太守,众遂奉琮为嗣。琦与琮遂为仇隙。

刘琮至襄阳,方才歇马,忽报曹操引大军径望襄阳而来。琮大惊,遂请蒯越、蔡瑁等商议。东曹掾傅巽进言曰:“不特曹操兵来为可忧,今大公子在江夏,玄德在新野,我皆未往报丧。若彼兴兵问罪,荆襄危矣。巽有一计,可使荆襄之民安如泰山,又可保全主公名爵。”琮曰:“计将安出?”巽曰:“不如将荆襄九郡献与曹操,操必重待主公也。”琮叱曰:“是何言也!孤受先君之基业,坐尚未稳,岂可便弃与他人?”蒯越曰:“傅公悌之言是也。夫逆顺有大体,强弱有定势,今曹操南征北讨,以朝廷为名,主公拒之,其名不顺。且主公新立,外患未宁,内忧将作,荆襄之民,闻曹兵至,未战而胆先寒,安能与之敌哉?”琮曰:“诸公善言,非我不从。但以先君之业,一旦弃与他人,恐贻笑于天下耳。”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刘表传》:越、嵩及东曹掾傅巽等说琮归太祖,琮曰:“今与诸君据全楚之地,守先君之业,以观天下,何为不可乎?”巽对曰:“逆顺有大体,强弱有定势。以人臣而拒人主,逆也;以新造之楚而御国家,其势弗当也;以刘备而敌曹公,又弗当也。三者皆短,欲以抗王兵之锋,必亡之道也。将军自料何与刘备?”琮曰:“吾不若也。”巽曰:“诚以刘备不足御曹公乎,则虽保楚之地,不足以自存也;诚以刘备足御曹公乎,则备不为将军下也。愿将军勿疑。”

言未已,一人昂然而进曰:“傅公悌、蒯异度之言甚善,何不从之?”众视之,乃山阳高平人,姓王名粲字仲宣。粲容貌瘦弱,身材短小。幼时往见中郎蔡邕。时邕高朋满座,闻粲至,倒履迎之。宾客皆惊曰:“蔡中郎何独敬此小子耶?”邕曰:“此子有异才,吾不如也。”粲博闻强记,人皆不及。尝观道旁碑文,一过便能记诵;观人弈棋,棋局乱,粲复为摆出,不差一子;又善算术,其文词妙绝一时。年十七,辟为黄门侍郎,不就。后因避乱至荆襄,刘表以为上宾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王粲传》:王粲字仲宣,山阳高平人也。……献帝西迁,粲徙长安,左中郎将蔡邕见而奇之。时邕才学显著,贵重朝廷,常车骑填巷,宾客盈坐。闻粲在门,倒屣迎之。粲至,年既幼弱,容状短小,一坐尽惊。邕曰:“此王公孙也,有异才,吾不如也。吾家书籍文章,尽当与之。”年十七,司徒辟,诏除黄门侍郎,以西京扰乱,皆不就。乃之荆州依刘表。表以粲貌寝而体弱通侻,不甚重也。表卒。粲劝表子琮,令归太祖。……初,粲与人共行,读道边碑,人问曰:“卿能暗诵乎?”曰:“能。”因使背而诵之,不失一字。观人围棋,局坏,粲为覆之。棋者不信,以帕盖局,使更以他局为之。用相比校,不误一道。其强记默识如此。性善算,作算术,略尽其理。善属文,举笔便成,无所改定,时人常以为宿构;然正复精意覃思,亦不能加也。

当日谓刘琮曰:“将军自料比曹公何如?”琮曰:“不如也。”粲曰:“曹公兵强将勇,足智多谋,擒吕布于下邳,摧袁绍于官渡,逐刘备于陇右,破乌桓于白登,枭除荡定者,不可胜计。今以大军南下荆襄,势难抵敌。傅、蒯二君之谋,乃长策也。将军不可迟疑,致生后悔。”

《三国志·魏书·王粲传》注引《文士传》:粲说琮曰:“仆有愚计,原进之于将军,可乎?”琮曰:“吾所原闻也。”粲曰:“天下大乱,豪杰并起,在仓卒之际,强弱未分,故人各各有心耳。当此之时,家家欲为帝王,人人欲为公侯。观古今之成败,能先见事机者,则恆受其福。今将军自度,何如曹公邪?”琮不能对。粲复曰:“如粲所闻,曹公故人杰也。雄略冠时,智谋出世,摧袁氏于官渡,驱孙权于江外,逐刘备于陇右,破乌丸于白登,其余枭夷荡定者,往往如神,不可胜计。今日之事,去就可知也。将军能听粲计,卷甲倒戈,应天顺命,以归曹公,曹公必重德将军。保己全宗,长享福祚,垂之后嗣,此万全之策也。粲遭乱流离,讬命此州,蒙将军父子重顾,敢不尽言!”琮纳其言。

琮曰:“先生见教极是,但须禀告母亲知道。”只见蔡夫人从屏后转出,谓琮曰:“既是仲宣、公悌、异度三人所见相同,何必告我!”于是刘琮意决,便写降书,令宋忠潜地往曹操军前投献。宋忠领命,直至宛城,接着曹操,献上降书。操大喜,重赏宋忠,分付:“教刘琮出城迎接,便着他永为荆州之主。”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刘表传》:太祖军到襄阳,琮举州降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武帝纪》:八月,表卒,其子琮代,屯襄阳,刘备屯樊。九月,公到新野,琮遂降。

宋忠拜辞曹操,取路回荆襄。将欲渡江,忽见一枝人马到来,视之,乃关云长也。宋忠回避不迭,被云长唤住,细问荆州之事。忠初时隐讳,后被云长盘问不过,只得将前后事情一一实告。云长大惊,随捉宋忠至新野,见玄德,备言其事。玄德闻之大哭。张飞曰:“事已如此,可先斩宋忠,随起兵渡江,夺了襄阳,杀了蔡氏、刘琮,然后与曹操交战。”玄德曰:“你且缄口,我自有斟酌。”乃叱宋忠曰:“你知众人作事,何不早来报我?今虽斩汝,无益于事,可速去。”忠拜谢,抱头鼠窜而去。

玄德正忧闷间,忽报公子刘琦差伊籍到来。玄德感伊籍昔日相救之恩,降阶迎之,再三称谢。籍曰:“大公子在江夏闻荆州已故,蔡夫人与蔡瑁等商议,不来报丧,竟立刘琮为主。公子差人往襄阳探听,回说是实。恐使君不知,特差某赍哀书呈报,并求使君尽起麾下精兵,同往襄阳问罪。”玄德看书毕,谓伊籍曰:“机伯只知刘琮僭立,更不知刘琮已将荆襄九郡献与曹操矣。”籍大惊曰:“使君何从知之?”玄德具言拿获宋忠之事。籍曰:“若如此,使君不如以吊丧为名,前赴襄阳,诱刘琮出迎,就便擒下,诛其党类,则荆州属使君矣。”孔明曰:“机伯之言是也,主公可从之。”玄德垂泪曰:“吾兄临危,托孤于我,今若执其子而夺其地,异日死于九泉之下,何面目复见我兄乎?”孔明曰:“如不行此事,今曹兵已至宛城,何以拒敌?”玄德曰:“不如走樊城以避之。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注引孔衍《汉魏春秋》:刘琮乞降,不敢告备。备亦不知,久之乃觉,遣所亲问琮。琮令宋忠诣备宣旨。是时曹公在宛,备乃大惊骇,谓忠曰:“卿诸人作事如此,不早相语,今祸至方告我,不亦太剧乎!”引刀向忠曰:“今断卿头,不足以解忿,亦耻大丈夫临别复杀卿辈!”遣忠去,乃呼部曲议。或劝备劫将琮及荆州吏士径南到江陵,备答曰:“刘荆州临亡托我以孤遗,背信自济,吾所不为,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!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:曹公南征表,会表卒,子琮代立,遣使请降。先主屯樊,不知曹公卒至,至宛乃闻之,遂将其众去。

正商议间,探马飞报:“曹兵已到博望了。”玄德慌忙发付伊籍回江夏,整顿军马,一面与孔明商议拒敌之计。孔明曰:“主公且宽心,前番一把火烧了夏侯惇大半人马,今番曹军又来,必教他中这条计。我等在新野住不得了,不如早到樊城去。”便差人四门张榜,晓谕居民:“无问老幼男女,愿从者即于今日皆跟我往樊城暂避,不可自误。”差孙乾往河边调拨船只,救济百姓,差麋竺护送各官家眷到樊城,一面聚诸将听令。先教云长:“引一千军去白河上流头埋伏,各带布袋,多装沙土,遏住白河之水。至来日三更后,只听下流头人喊马嘶,急取起布袋,放水癪之,却顺水杀将下来接应。”又唤张飞:“引一千军去博陵渡口埋伏。此处水势最慢,曹军被癪,必从此逃难,可便乘势杀来接应。”又唤赵云:“引军三千,分为四队,自领一队伏于东门外,其三队分伏西南北三门,却先于城内人家屋上多藏硫磺焰硝引火之物。曹军入城,必安歇民房,来日黄昏后必有大风。但看风起,便令西南北三门伏军尽将火箭射入城去,待城中火势大作,却于城外呐喊助威,只留东门放他出走,汝却于东门外从后击之。天明会合关张二将,收军回樊城。”再令麋芳、刘封二人:“带二千军,一半红旗,一半青旗,去新野城外三十里鹊尾坡前屯住。一见曹军到,红旗军走在左,青旗军走在右,他心疑,必不敢追。汝二人却去分头埋伏,只望城中火起,便可追杀败兵,然后却来白河上流头接应。”孔明分拨已定,乃与玄德登高瞭望,只候捷音。

却说曹仁、曹洪引军十万为前队,前面已有许褚三千铁甲军开路,浩浩荡荡,杀奔新野来。是日午牌时分,来到鹊尾坡望见坡前一簇人马,尽打青红旗号。许褚催军向前。刘封、麋芳分为四队,青红旗各归左右。许褚勒马,教:“且休进,前面必有伏兵,我兵只在此处住下。”许褚一骑马飞报前队曹仁。曹仁曰:“此是疑兵,必无埋伏,可速进兵,我当催军继至。”许褚复回坡前,提兵杀入,至林下追寻时,不见一人。时日已坠西,许褚方欲前进,只听得山上大吹大擂。抬头看时,只见山顶上一簇旗,旗丛中两把伞盖,左玄德,右孔明,二人对坐饮酒。许褚大怒,引军寻路上山。山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,不能前进。又闻山后喊声大震,欲寻路厮杀。天色已晚。

曹仁领兵到,教且夺新野城歇马。军士至城下时,只见四门大开。曹兵突入,并无阻当,城中亦不见一人,竟是一座空城了。曹洪曰:“此是势孤计穷,故尽带百姓逃窜去了。我军权且在城安歇,来日平明进兵。”此时各军走乏,都已饥饿。皆去夺房造饭。曹仁、曹洪就在衙内安歇。初更以后,狂风大作,守门军士飞报火起。曹仁曰:“此必军士造饭不小心,遗漏之火,不可自惊。”说犹未了,接连几次飞报,西南北三门皆火起。曹仁急令众将上马时,满县火起,上下通红。是夜之火更胜前日博望烧屯之火。后人有诗叹曰:“奸雄曹操守中原,九月南征到汉川。风伯怒临新野县,祝融飞下焰摩天。”曹仁引众将突烟冒火,寻路奔走,闻说东门无火,急急奔出东门。军士自相践踏,死者无数。曹仁等方才脱得火厄,背后一声喊起,赵云引军赶来混战。败军各逃性命,谁肯回身厮杀?正奔走间,麋芳引一军至,又冲杀一阵。曹仁大败,夺路而走,刘封又引一军截杀一阵。到四更时分,人困马乏,军士大半焦头烂额,奔至白河边,喜得河水不甚深,人马都下河吃水,人相喧嚷,马尽嘶鸣。

却说云长在上流用布袋遏住河水。黄昏时分,望见新野火起。至四更,忽听得下流头人语马嘶,急令军士一齐掣起布袋。水势滔天,望下流冲去,曹军人马俱溺于水中,死者极多。曹仁引众将望水势慢处夺路而走。行到博陵渡口,只听喊声大起,一军拦路,当先大将,乃张飞也,大叫:“曹贼快来纳命!”曹军大惊。

正是:“城内才看红焰吐,水边又遇黑风来。”未知曹仁性命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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