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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回 玄德用計襲樊城 元直走馬薦諸葛 [複製鏈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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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21-2-27 18:56:28 來自手機 |只看該作者 |倒序瀏覽
第三十六回 玄德用計襲樊城 元直走馬薦諸葛
趙春陽 三國講壇



卻說曹仁忿怒,遂大起本部之兵,星夜渡河,意欲踏平新野。

且說單福得勝回縣,謂玄德曰:“曹仁屯兵樊城,今知二將被誅,必起大軍來戰。”玄德曰:“當何以迎之?”福曰:“彼若盡提兵而來,樊城空虛,可乘間奪之。”玄德問計,福附耳低言如此如此。玄德大喜,預先準備已定。忽探馬報說:“曹仁引大軍渡河來了。”單福曰:“果不出之料。”遂請玄德出車迎敵。兩陣對圓,趙雲出馬,喚彼將答話。曹仁命李典出陣,與趙雲交鋒。約戰十數合,李典料敵不過,撥馬回陣。雲縱馬追趕,兩翼軍射住,遂各罷兵歸寨。

李典回見曹仁,言彼軍精銳,不可輕敵,不如回樊城。曹仁大怒曰:“汝未出軍時,已慢吾軍心,今又賣陣,罪當斬首。”便喝刀斧手,推出李典要斬。眾將苦告方免。乃調李典領後軍,仁自引兵為前部,次日鳴鼓進軍;布成一個陣勢,使人問玄德曰:“識吾陣否?”單福便上高處觀看畢,謂玄德曰:“此八門金鎖陣也。八門者,休生傷杜景死驚開。如從生門、景門、開門而入,則吉;從傷門、驚門、休門而入,則傷;從杜門、死門而入,則亡。今八門雖布得整齊,只是中間通欠主持,如從東南角上生門擊入,往正西景門而出,其陣必亂。”玄德傳令,教軍士把住陣角,命趙雲引五百軍,從東西而入,徑往西出。雲得令,挺槍躍馬,引兵徑投東南角上,吶喊殺入中軍。曹仁便投北走。云不追趕,卻突出西門,又從西殺轉東南角上來。曹仁軍大亂。玄德麾軍衝擊,曹兵大敗而退。單福命休追趕,收軍自回。

卻說曹仁輸了一陣,方信李典之言,因複請典商議,言:“劉備軍中,必有能者,吾陣竟為所破。”李典曰:“吾雖在此,甚憂樊城。”曹仁曰:“今晚去劫寨,如得勝,再作計議;如不勝,便退軍回樊城。”李典曰:“不可。劉備必有準備。”仁曰:“若如此多疑,何以用兵?”遂不聽李典之言,自引軍為前隊,使李典為後應,當夜二更劫寨。

卻說單福正與玄德在寨中議事,忽信風驟起。福曰:“今夜曹仁必來劫寨。”玄德曰:“何以敵之?”福笑曰:“吾已預算定了。”遂密密分撥已畢。至二更,曹仁兵將近寨,只見寨中四圍火起,燒著寨柵。曹仁知有準備,急令退軍。趙雲掩殺將來。仁不及收兵回寨,急望北河而走。將到河邊,才欲尋船渡河,岸上一彪軍殺到,為首大將乃張飛也。曹仁死戰,李典保護曹仁下船渡河。曹軍大半淹死水中。曹仁渡過河面,上岸奔至樊城,令人叫門。只見城上一聲鼓響,一將引軍而出,大喝曰:“吾已取樊城多時矣。”眾驚視之,乃關雲長也。仁大驚,撥馬便走。雲長追殺過來。曹仁又折了好些軍馬,星夜投許昌;於路打聽,方知有單福為軍師,設謀定計。

不說曹仁敗回許昌。且說玄德大獲全勝,引軍入樊城。縣令劉泌出迎。玄德安民已定。那劉泌乃長沙人,亦漢室宗親,遂請玄德到家,設宴相待。只見一人侍立於側。玄德視其人,器宇軒昂,因問泌曰:“此何人?”泌曰:“此吾之甥寇封,本羅睺寇氏之子也,因父母雙亡,故依於此。”玄德愛之,欲嗣為義子。劉泌欣然從之,遂使寇封拜玄德為父,改名劉封。玄德帶回,令拜雲長、翼德為叔。雲長曰:“兄長既有子,何必用螟蛉?後必生亂。”玄德曰:“吾待之如子,彼必事吾如父,何亂之有?”雲長不悅。玄德與單福計議,令趙雲引一千軍守樊城,玄德領眾自回新野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劉封傳》:劉封者,本羅侯寇氏之子,長沙劉氏之甥也。先主至荊州,以未有繼嗣,養封為子。

卻說曹仁與李典回許都見曹操,泣拜於地請罪,具言損將折兵之事。操曰:“勝負乃軍家之常,但不知誰為劉備畫策?”曹仁言:“是單福之計。”操曰:“單福何人也?”程昱笑曰:“此非單福也。此人幼好學擊劍;中平末年,嘗為人報仇殺人,披髮塗面而走,為吏所獲,問其姓名不答,吏乃縛於車上,擊鼓行於市,令市人識之。雖有識者,不敢言;而同伴竊解救之。乃更姓名而逃,折節向學,遍訪名師,嘗與司馬徽談論。此人乃潁州徐庶字元直,單福乃其託名耳。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諸葛亮傳》注引《魏略》:庶先名福,本單家子,少好任俠擊劍。中平末,嘗為人報仇,白堊突面,被發而走,為吏所得,問其姓字,閉口不言。吏乃於車上立柱維磔之,擊鼓以令於市鄽,莫敢識者,而其黨伍共篡解之,得脫。於是感激,棄其刀戟,更疏巾單衣,折節學問。始詣精舍,諸生聞其前作賊,不肯與共止。福乃卑躬早起,常獨掃除,動靜先意,聽習經業,義理精熟。

操曰:“徐庶之才,比君如何?”昱曰:“十倍於昱。”操曰:“惜乎!賢士歸於劉備,羽翼成矣,奈何?”昱曰:“徐庶雖在彼,丞相要用,召來不難。”操曰:“安得彼來歸?”昱曰:“徐庶為人至孝,幼喪其父,止有老母在堂。現今其弟徐康已亡,老母無人侍養。丞相可使人賺其母至許昌,令作書召其子,則徐庶必至矣。”操大喜,使人星夜前去取徐庶母。

不一日取至,操厚待之,因謂之曰:“聞令嗣徐元直乃天下奇才也,今在新野助逆臣劉備,背叛朝廷,正猶美玉落於污泥之中,誠為可惜。今煩老母作書,喚回許都,吾於天子之前保奏,必有重賞。”遂命左右捧過文房四寶,令徐母作書。徐母曰:“劉備何如人也?”操曰:“沛郡小輩,妄稱皇叔,全無信義,所謂外君子而內小人者也。”徐母厲聲曰:“汝何虛誑之甚也!吾久聞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後,孝景皇帝閣下玄孫,屈身下士,恭己待人,仁聲素著,世之黃童白叟、牧子樵夫皆知其名,真當世之英雄也。吾兒輔之,得其主矣。汝雖託名漢相,實為漢賊,乃反以玄德為逆臣,欲使吾兒背明投暗,豈不自恥乎?”言訖,取石硯便打曹操。操大怒,叱武士執徐母出,將斬之。程昱急止之,入諫操曰:“徐母觸忤丞相者,欲求死也。丞相若殺之,則招不義之名,而成徐母之德。徐母既死,徐庶必死心助劉備以報仇矣。不如留之,使徐庶身心兩處,縱使助劉備,亦不盡力也。且留得徐母在,昱自有計賺徐庶至此,以輔丞相。”操然其言,遂不殺徐母,送於別室養之。

程昱日往問候,詐言曾與徐庶結為兄弟,待徐母如親母,時常饋送物件,必具手啟。徐母因亦作手啟答之。程昱賺得徐母筆跡,乃仿其字體,詐修家書一封,差一心腹人持書徑奔新野縣,尋問單福行幕。軍士引見徐庶。庶知母有家書至,急喚入問之。來人曰:“某乃館下走卒,奉老夫人言語,有書附達。”庶拆封視之,書曰:“近汝弟康喪,舉目無親。正悲淒間,不期曹丞相使人賺至許昌,言汝背反,下我於縲紲,賴程昱等救免。若得汝來降,能免我死。如書到日,可念劬勞之恩,星夜前來,以全孝道,然後徐圖歸耕故園,免遭大禍。我今命若懸絲,專望救援,更不多囑。”徐庶覽畢,淚如泉湧,持書來見玄德曰:“某本潁州徐庶字元直,為因逃難,更名單福。前聞劉景升招賢納士,特往見之。及與論事,方知是無用之人,故作書別之;夤夜至司馬水鏡莊上,訴說其事。水鏡深責庶不識主,因說劉豫州在此,何不事之?庶故作狂歌於市,以動使君,幸蒙不棄,即賜重用。爭奈老母今被曹操奸計賺至許昌囚禁,將欲加害。老母手書來喚,庶不容不去。非不欲效犬馬之勞,以報使君。奈慈親被執,不得盡力。今當告歸,容圖後會。”玄德聞言,大哭曰:“子母乃天性之親。元直無以備為念,待與老夫人相見之後,或者再得奉教。”徐庶便拜謝欲行,玄德曰:“乞再聚一宵,來日餞行。”孫乾密謂玄德曰:“元直天下奇才,久在新野,盡知我軍中虛實。今若使歸曹操,必然重用,我其危矣。主公宜苦留之,切勿放去。操見元直不去,必斬其母。元直知母死,必為母報仇,力攻曹操也。”玄德曰:“不可。使人殺其母,而吾用其子,不仁也。留之不使去,以絕其子母之道,不義也。吾寧死不為不仁不義之事。”眾皆感嘆。

玄德請徐庶飲酒。庶曰:“今聞老母被囚,雖金波玉液,不能下嚥矣。”玄德曰:“備聞公將去,如失左右手,雖龍肝鳳髓,亦不甘味。”二人相對而泣,坐以待旦。諸將已於郭外安排筵席餞行。玄德與徐庶並馬出城,至長亭下馬相辭。玄德舉杯謂徐庶曰:“備分淺緣薄,不能與先生相聚。望先生善事新主,以成功名。”庶泣曰:“某才微智淺,深荷使君重用,今不幸半途而別,實為老母故也。縱使曹操相逼,庶亦終身不設一謀。”玄德曰:“先生既去,劉備亦將遠遁山林矣。”庶曰:“某所以與使君共圖王霸之業者,恃此方寸耳。今以老母之故,方寸亂矣,縱使在此,無益於事。使君宜別求高賢輔佐,共圖大業,何便灰心如此!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諸葛亮傳》:亮與徐庶並從,為曹公所追破,獲庶母。庶辭先主而​​指其心曰:“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,以此方寸之地也。今已失老母,方寸亂矣,無益於事,請從此別。”遂詣曹公。

玄德曰:“天下高賢,恐無出先生右者。”庶曰:“某樗櫟庸材,何敢當此千譽!”臨別,又顧謂諸將曰:“願諸公善事使君,以圖名垂竹帛,功標青史,切勿效庶之無始終也。”諸將無不傷感。玄德不忍相離,送了一程,又送一程。庶辭曰:“不勞使君遠送,庶就此告別。”玄德就馬上執庶之手曰:“先生此去,天各一方,未知相會卻在何日。”說罷,淚如雨下。庶亦涕泣而別。玄德立馬於林畔,看徐庶乘馬與從者匆匆而去。玄德哭曰:“元直去矣,吾將奈何?”凝淚而望,卻被一樹林隔斷。玄德以鞭指曰:“吾欲盡伐此處樹木。”眾問何故,玄德曰:“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。”

正望間,忽見徐庶拍馬而回。玄德曰:“元直復回,莫非無去意乎?”遂欣然拍馬向前迎問曰:“先生此回,必有主意。”庶勒馬謂玄德曰:“某因心緒如麻,忘卻一語。此間有一奇士,只在襄陽城外二十里隆中,使君何不求之?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諸葛亮傳》注引《漢晉春秋》:亮家於南陽之鄧縣,在襄陽城西二十里,號曰隆中。

玄德曰:“敢煩元直為備請來相見。”庶曰:“此人不可屈致,使君可親往求之。若得此人,無異週得呂望、漢得張良也。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諸葛亮傳》:時先主屯新野。徐庶見先主,先主器之,謂先主曰:“諸葛孔明者,臥龍也,將軍豈願見之乎?”先主曰:“君與俱來。”庶曰:“此人可就見,不可屈致也。將軍宜枉駕顧之。”

玄德曰:“此人比先生才德何如?”庶曰:“以某比之,譬猶駑馬並麒麟、寒鴉配鸞鳳耳。此人每嘗自比管仲、樂毅,以吾觀之,管、樂殆不及此人。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,蓋天下一人也。”玄德喜曰:“願聞此人姓名。”庶曰:“此人乃瑯琊陽都人,複姓諸葛,名亮,字孔明,乃漢司隸校尉諸葛豐之後。其父名珪字子貢,為泰山郡丞,早卒。亮從其叔玄。玄與荊州劉景升有舊,因往依之,遂家於襄陽。後玄卒,亮與弟諸葛均躬耕於南陽。嘗好為《梁父吟》。所居之地,有一岡名臥龍岡,因自號為臥龍先生。此人乃絕代奇才,使君急宜枉駕見之。若此人肯相輔佐,何愁天下不定乎?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諸葛亮傳》:諸葛亮字孔明,琅邪陽都人也。漢司隸校尉諸葛豐後也。父珪,字君貢,漢末為太山郡丞。亮早孤,從父玄為袁術所署豫章太守,玄將亮及亮弟均之官。會漢朝更選朱皓代玄。玄素與荊州牧劉表有舊,往依之。玄卒,亮躬耕隴畝,好為梁父吟。

玄德曰:“昔水鏡先生曾為備言:'伏龍鳳雛,兩人得一,可安天下。'今所云莫非即伏龍鳳雛乎?”庶曰:“鳳雛乃襄陽龐統也,伏龍正是諸葛孔明。”玄德踴躍曰:“今日方知伏龍鳳雛之語,何期大賢只在目前!非先生言,備有眼如盲也。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龐統傳》注引《襄陽記》:諸葛孔明為臥龍,龐士元為鳳雛,司馬德操為水鏡,皆龐德公語也。

後人有贊徐庶走馬薦諸葛詩曰:“痛恨高賢不再逢,臨岐泣別兩情濃。片言卻似春雷震,能使南陽起臥龍。”徐庶薦了孔明,再別玄德,策馬而去。玄德聞徐庶之語,方悟司馬德操之言,似醉方醒,如夢初覺,引眾將回至新野,便具厚幣,同關、張前去南陽請孔明。

且說徐庶既別玄德,感其留戀之情,恐孔明不肯出山輔之,遂乘馬直至臥龍岡下,入草廬見孔明。孔明問其來意。庶曰:“庶本欲事劉豫州,奈老母為曹操所囚,馳書來召,只得舍之而往。臨行時,將公薦與玄德。玄德即日將來奉謁。望公勿推阻,即展生平之大才以輔之,幸甚。”孔明聞言,作色曰:“君以我為享祭之犧牲乎?”說罷,拂袖而入。庶羞慚而退,上馬趕程,赴許昌見母。

正是:“囑友一言因愛主,赴家千里為思親。”未知後事若何,下文便見。



第三十六回 玄德用计袭樊城 元直走马荐诸葛
赵春阳 三国讲坛 今天
却说曹仁忿怒,遂大起本部之兵,星夜渡河,意欲踏平新野。

且说单福得胜回县,谓玄德曰:“曹仁屯兵樊城,今知二将被诛,必起大军来战。”玄德曰:“当何以迎之?”福曰:“彼若尽提兵而来,樊城空虚,可乘间夺之。”玄德问计,福附耳低言如此如此。玄德大喜,预先准备已定。忽探马报说:“曹仁引大军渡河来了。”单福曰:“果不出之料。”遂请玄德出车迎敌。两阵对圆,赵云出马,唤彼将答话。曹仁命李典出阵,与赵云交锋。约战十数合,李典料敌不过,拨马回阵。云纵马追赶,两翼军射住,遂各罢兵归寨。

李典回见曹仁,言彼军精锐,不可轻敌,不如回樊城。曹仁大怒曰:“汝未出军时,已慢吾军心,今又卖阵,罪当斩首。”便喝刀斧手,推出李典要斩。众将苦告方免。乃调李典领后军,仁自引兵为前部,次日鸣鼓进军;布成一个阵势,使人问玄德曰:“识吾阵否?”单福便上高处观看毕,谓玄德曰:“此八门金锁阵也。八门者,休生伤杜景死惊开。如从生门、景门、开门而入,则吉;从伤门、惊门、休门而入,则伤;从杜门、死门而入,则亡。今八门虽布得整齐,只是中间通欠主持,如从东南角上生门击入,往正西景门而出,其阵必乱。”玄德传令,教军士把住阵角,命赵云引五百军,从东西而入,径往西出。云得令,挺枪跃马,引兵径投东南角上,呐喊杀入中军。曹仁便投北走。云不追赶,却突出西门,又从西杀转东南角上来。曹仁军大乱。玄德麾军冲击,曹兵大败而退。单福命休追赶,收军自回。

却说曹仁输了一阵,方信李典之言,因复请典商议,言:“刘备军中,必有能者,吾阵竟为所破。”李典曰:“吾虽在此,甚忧樊城。”曹仁曰:“今晚去劫寨,如得胜,再作计议;如不胜,便退军回樊城。”李典曰:“不可。刘备必有准备。”仁曰:“若如此多疑,何以用兵?”遂不听李典之言,自引军为前队,使李典为后应,当夜二更劫寨。

却说单福正与玄德在寨中议事,忽信风骤起。福曰:“今夜曹仁必来劫寨。”玄德曰:“何以敌之?”福笑曰:“吾已预算定了。”遂密密分拨已毕。至二更,曹仁兵将近寨,只见寨中四围火起,烧著寨栅。曹仁知有准备,急令退军。赵云掩杀将来。仁不及收兵回寨,急望北河而走。将到河边,才欲寻船渡河,岸上一彪军杀到,为首大将乃张飞也。曹仁死战,李典保护曹仁下船渡河。曹军大半淹死水中。曹仁渡过河面,上岸奔至樊城,令人叫门。只见城上一声鼓响,一将引军而出,大喝曰:“吾已取樊城多时矣。”众惊视之,乃关云长也。仁大惊,拨马便走。云长追杀过来。曹仁又折了好些军马,星夜投许昌;于路打听,方知有单福为军师,设谋定计。

不说曹仁败回许昌。且说玄德大获全胜,引军入樊城。县令刘泌出迎。玄德安民已定。那刘泌乃长沙人,亦汉室宗亲,遂请玄德到家,设宴相待。只见一人侍立于侧。玄德视其人,器宇轩昂,因问泌曰:“此何人?”泌曰:“此吾之甥寇封,本罗睺寇氏之子也,因父母双亡,故依于此。”玄德爱之,欲嗣为义子。刘泌欣然从之,遂使寇封拜玄德为父,改名刘封。玄德带回,令拜云长、翼德为叔。云长曰:“兄长既有子,何必用螟蛉?后必生乱。”玄德曰:“吾待之如子,彼必事吾如父,何乱之有?”云长不悦。玄德与单福计议,令赵云引一千军守樊城,玄德领众自回新野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刘封传》:刘封者,本罗侯寇氏之子,长沙刘氏之甥也。先主至荆州,以未有继嗣,养封为子。

却说曹仁与李典回许都见曹操,泣拜于地请罪,具言损将折兵之事。操曰:“胜负乃军家之常,但不知谁为刘备画策?”曹仁言:“是单福之计。”操曰:“单福何人也?”程昱笑曰:“此非单福也。此人幼好学击剑;中平末年,尝为人报仇杀人,披发涂面而走,为吏所获,问其姓名不答,吏乃缚于车上,击鼓行于市,令市人识之。虽有识者,不敢言;而同伴窃解救之。乃更姓名而逃,折节向学,遍访名师,尝与司马徽谈论。此人乃颍州徐庶字元直,单福乃其托名耳。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诸葛亮传》注引《魏略》:庶先名福,本单家子,少好任侠击剑。中平末,尝为人报仇,白垩突面,被发而走,为吏所得,问其姓字,闭口不言。吏乃于车上立柱维磔之,击鼓以令于市鄽,莫敢识者,而其党伍共篡解之,得脱。于是感激,弃其刀戟,更疏巾单衣,折节学问。始诣精舍,诸生闻其前作贼,不肯与共止。福乃卑躬早起,常独扫除,动静先意,听习经业,义理精熟。

操曰:“徐庶之才,比君如何?”昱曰:“十倍于昱。”操曰:“惜乎!贤士归于刘备,羽翼成矣,奈何?”昱曰:“徐庶虽在彼,丞相要用,召来不难。”操曰:“安得彼来归?”昱曰:“徐庶为人至孝,幼丧其父,止有老母在堂。现今其弟徐康已亡,老母无人侍养。丞相可使人赚其母至许昌,令作书召其子,则徐庶必至矣。”操大喜,使人星夜前去取徐庶母。

不一日取至,操厚待之,因谓之曰:“闻令嗣徐元直乃天下奇才也,今在新野助逆臣刘备,背叛朝廷,正犹美玉落于污泥之中,诚为可惜。今烦老母作书,唤回许都,吾于天子之前保奏,必有重赏。”遂命左右捧过文房四宝,令徐母作书。徐母曰:“刘备何如人也?”操曰:“沛郡小辈,妄称皇叔,全无信义,所谓外君子而内小人者也。”徐母厉声曰:“汝何虚诳之甚也!吾久闻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,孝景皇帝阁下玄孙,屈身下士,恭己待人,仁声素著,世之黄童白叟、牧子樵夫皆知其名,真当世之英雄也。吾儿辅之,得其主矣。汝虽托名汉相,实为汉贼,乃反以玄德为逆臣,欲使吾儿背明投暗,岂不自耻乎?”言讫,取石砚便打曹操。操大怒,叱武士执徐母出,将斩之。程昱急止之,入谏操曰:“徐母触忤丞相者,欲求死也。丞相若杀之,则招不义之名,而成徐母之德。徐母既死,徐庶必死心助刘备以报仇矣。不如留之,使徐庶身心两处,纵使助刘备,亦不尽力也。且留得徐母在,昱自有计赚徐庶至此,以辅丞相。”操然其言,遂不杀徐母,送于别室养之。

程昱日往问候,诈言曾与徐庶结为兄弟,待徐母如亲母,时常馈送物件,必具手启。徐母因亦作手启答之。程昱赚得徐母笔迹,乃仿其字体,诈修家书一封,差一心腹人持书径奔新野县,寻问单福行幕。军士引见徐庶。庶知母有家书至,急唤入问之。来人曰:“某乃馆下走卒,奉老夫人言语,有书附达。”庶拆封视之,书曰:“近汝弟康丧,举目无亲。正悲凄间,不期曹丞相使人赚至许昌,言汝背反,下我于缧绁,赖程昱等救免。若得汝来降,能免我死。如书到日,可念劬劳之恩,星夜前来,以全孝道,然后徐图归耕故园,免遭大祸。我今命若悬丝,专望救援,更不多嘱。”徐庶览毕,泪如泉涌,持书来见玄德曰:“某本颍州徐庶字元直,为因逃难,更名单福。前闻刘景升招贤纳士,特往见之。及与论事,方知是无用之人,故作书别之;夤夜至司马水镜庄上,诉说其事。水镜深责庶不识主,因说刘豫州在此,何不事之?庶故作狂歌于市,以动使君,幸蒙不弃,即赐重用。争奈老母今被曹操奸计赚至许昌囚禁,将欲加害。老母手书来唤,庶不容不去。非不欲效犬马之劳,以报使君。奈慈亲被执,不得尽力。今当告归,容图后会。”玄德闻言,大哭曰:“子母乃天性之亲。元直无以备为念,待与老夫人相见之后,或者再得奉教。”徐庶便拜谢欲行,玄德曰:“乞再聚一宵,来日饯行。”孙乾密谓玄德曰:“元直天下奇才,久在新野,尽知我军中虚实。今若使归曹操,必然重用,我其危矣。主公宜苦留之,切勿放去。操见元直不去,必斩其母。元直知母死,必为母报仇,力攻曹操也。”玄德曰:“不可。使人杀其母,而吾用其子,不仁也。留之不使去,以绝其子母之道,不义也。吾宁死不为不仁不义之事。”众皆感叹。

玄德请徐庶饮酒。庶曰:“今闻老母被囚,虽金波玉液,不能下咽矣。”玄德曰:“备闻公将去,如失左右手,虽龙肝凤髓,亦不甘味。”二人相对而泣,坐以待旦。诸将已于郭外安排筵席饯行。玄德与徐庶并马出城,至长亭下马相辞。玄德举杯谓徐庶曰:“备分浅缘薄,不能与先生相聚。望先生善事新主,以成功名。”庶泣曰:“某才微智浅,深荷使君重用,今不幸半途而别,实为老母故也。纵使曹操相逼,庶亦终身不设一谋。”玄德曰:“先生既去,刘备亦将远遁山林矣。”庶曰:“某所以与使君共图王霸之业者,恃此方寸耳。今以老母之故,方寸乱矣,纵使在此,无益于事。使君宜别求高贤辅佐,共图大业,何便灰心如此!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诸葛亮传》:亮与徐庶并从,为曹公所追破,获庶母。庶辞先主而指其心曰:“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,以此方寸之地也。今已失老母,方寸乱矣,无益于事,请从此别。”遂诣曹公。

玄德曰:“天下高贤,恐无出先生右者。”庶曰:“某樗栎庸材,何敢当此千誉!”临别,又顾谓诸将曰:“愿诸公善事使君,以图名垂竹帛,功标青史,切勿效庶之无始终也。”诸将无不伤感。玄德不忍相离,送了一程,又送一程。庶辞曰:“不劳使君远送,庶就此告别。”玄德就马上执庶之手曰:“先生此去,天各一方,未知相会却在何日。”说罢,泪如雨下。庶亦涕泣而别。玄德立马于林畔,看徐庶乘马与从者匆匆而去。玄德哭曰:“元直去矣,吾将奈何?”凝泪而望,却被一树林隔断。玄德以鞭指曰:“吾欲尽伐此处树木。”众问何故,玄德曰:“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。”

正望间,忽见徐庶拍马而回。玄德曰:“元直复回,莫非无去意乎?”遂欣然拍马向前迎问曰:“先生此回,必有主意。”庶勒马谓玄德曰:“某因心绪如麻,忘却一语。此间有一奇士,只在襄阳城外二十里隆中,使君何不求之?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诸葛亮传》注引《汉晋春秋》:亮家于南阳之邓县,在襄阳城西二十里,号曰隆中。

玄德曰:“敢烦元直为备请来相见。”庶曰:“此人不可屈致,使君可亲往求之。若得此人,无异周得吕望、汉得张良也。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诸葛亮传》:时先主屯新野。徐庶见先主,先主器之,谓先主曰:“诸葛孔明者,卧龙也,将军岂愿见之乎?”先主曰:“君与俱来。”庶曰:“此人可就见,不可屈致也。将军宜枉驾顾之。”

玄德曰:“此人比先生才德何如?”庶曰:“以某比之,譬犹驽马并麒麟、寒鸦配鸾凤耳。此人每尝自比管仲、乐毅,以吾观之,管、乐殆不及此人。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,盖天下一人也。”玄德喜曰:“愿闻此人姓名。”庶曰:“此人乃琅琊阳都人,复姓诸葛,名亮,字孔明,乃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。其父名珪字子贡,为泰山郡丞,早卒。亮从其叔玄。玄与荆州刘景升有旧,因往依之,遂家于襄阳。后玄卒,亮与弟诸葛均躬耕于南阳。尝好为《梁父吟》。所居之地,有一冈名卧龙冈,因自号为卧龙先生。此人乃绝代奇才,使君急宜枉驾见之。若此人肯相辅佐,何愁天下不定乎?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诸葛亮传》:诸葛亮字孔明,琅邪阳都人也。汉司隶校尉诸葛丰后也。父珪,字君贡,汉末为太山郡丞。亮早孤,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,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。会汉朝更选朱皓代玄。玄素与荆州牧刘表有旧,往依之。玄卒,亮躬耕陇亩,好为梁父吟。

玄德曰:“昔水镜先生曾为备言:‘伏龙凤雏,两人得一,可安天下。’今所云莫非即伏龙凤雏乎?”庶曰:“凤雏乃襄阳庞统也,伏龙正是诸葛孔明。”玄德踊跃曰:“今日方知伏龙凤雏之语,何期大贤只在目前!非先生言,备有眼如盲也。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庞统传》注引《襄阳记》:诸葛孔明为卧龙,庞士元为凤雏,司马德操为水镜,皆庞德公语也。

后人有赞徐庶走马荐诸葛诗曰:“痛恨高贤不再逢,临岐泣别两情浓。片言却似春雷震,能使南阳起卧龙。”徐庶荐了孔明,再别玄德,策马而去。玄德闻徐庶之语,方悟司马德操之言,似醉方醒,如梦初觉,引众将回至新野,便具厚币,同关、张前去南阳请孔明。

且说徐庶既别玄德,感其留恋之情,恐孔明不肯出山辅之,遂乘马直至卧龙冈下,入草庐见孔明。孔明问其来意。庶曰:“庶本欲事刘豫州,奈老母为曹操所囚,驰书来召,只得舍之而往。临行时,将公荐与玄德。玄德即日将来奉谒。望公勿推阻,即展生平之大才以辅之,幸甚。”孔明闻言,作色曰:“君以我为享祭之牺牲乎?”说罢,拂袖而入。庶羞惭而退,上马赶程,赴许昌见母。

正是:“嘱友一言因爱主,赴家千里为思亲。”未知后事若何,下文便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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