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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回 蔡夫人隔屏聽密語 劉皇叔躍馬過檀溪 [複製鏈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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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21-2-25 09:37:24 來自手機 |只看該作者 |倒序瀏覽
第三十四回 蔡夫人隔屏聽密語 劉皇叔躍馬過檀溪
趙春陽 三國講壇




卻說曹操於金光處,掘出一銅雀,問荀攸曰:“此何兆也?”攸曰:“昔舜母夢玉雀入懷而生舜,今得銅雀,亦吉祥之兆也。 ”操大喜,遂命作高台以慶之。乃即日破土斷木,燒瓦磨磚,築銅雀台於漳河之上,約計一年而工畢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武帝紀》:十五年……冬,作銅雀台。

少子曹植進曰:“若建層台,必立三座:中間高者,名為銅雀;左邊一座,名為玉龍;右邊一座,名為金鳳。更作兩條飛橋,橫空而上,乃為壯觀。”操曰:“吾兒所言甚善。他日台成,足可娛吾老矣。”原來曹操有五子,惟植性敏慧,善文章,曹操平日最愛之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陳思王植傳》:陳思王植字子建。年十歲餘,誦讀詩、論及辭賦數十萬言,善屬文。 ……時鄴銅爵台新城,太祖悉將諸子登台,使各為賦。植援筆立成,可觀,太祖甚異之。

於是留曹植與曹丕在鄴郡造台,使張燕守北寨。操將所得袁紹之兵共五六十萬,班師回許都,大封功臣。又表贈郭嘉為貞侯,養其子奕於府中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郭嘉傳》:諡曰貞侯。子奕嗣。 ……奕為太子文學。

复聚眾謀士商議,欲南征劉表。荀彧曰:“大軍方北征而回,未可複動。且待半年,養精蓄銳,劉表、孫權可一鼓而下也。”操從之,遂分兵屯田,以候調用。

卻說玄德自到荊州,劉表待之甚厚。一日,正相聚飯酒,忽報降將張武、陳孫在江夏擄掠人民,共謀造反。表驚曰:“二賊又反,為禍不小。”玄德曰:“不須兄長憂慮,備請往討之。”表大喜,即點三萬軍與玄德前去。玄德領命即行,不一日,來到江夏。張武、陳孫引兵來迎。玄德與關、張、趙雲出馬,在門旗下,望見張武所騎之馬極其雄駿。玄德曰:“此必千里馬也。”言未畢,趙雲挺槍而出,徑衝彼陣。張武縱馬來迎,不三合,被趙雲一槍刺落馬下,隨手扯住轡頭,牽馬回陣。陳孫見了,隨趕來奪。張飛大喝一聲,挺矛直出,將陳孫刺死。眾皆潰散。玄德招安餘黨,平復江夏諸縣,班師而回。表出郭迎接入城,設宴慶功。酒至半酣,表曰:“吾弟如此雄才,荊州有倚賴也。但憂南越不時來寇,張魯、孫權皆足為慮。”玄德曰:“弟有三將,足可委用。使張飛巡南越之境;雲長拒固子城,以鎮張魯;趙雲拒三江,以當孫權,何足慮哉?”表喜,欲從其言。蔡瑁告其姊蔡夫人曰:“劉備遣三將居外,而自居荊州,久必為患。”蔡夫人乃夜對劉表曰:“我聞荊州人多與劉備往來,不可不防之。今容其住居城中無益,不如遣使他往。”表曰:“玄德仁人也。”蔡氏曰:“只恐他人不似汝心。”表沈吟不答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:荊州豪傑歸先主者日益多,表疑其心,陰御之。

次日出城,見玄德所乘之馬極駿,問之,知是張武之馬。表稱讚不已。玄德遂將此馬送與劉表。表大喜,騎回城中。蒯越見而問之。表曰:“此玄德所送也。”越曰:“昔先兄蒯良,最善相馬,越亦頗曉。此馬眼下有淚槽,額邊生白點,名為的盧,騎則妨主。張武為此馬而亡,主公不可乘之。”表聽其言,次日請玄德飲宴,因言曰:“昨承惠良馬,深感厚意。但賢弟不時徵進,可以用之,敬當送還。”玄德起謝。表又曰:“賢弟久居此間,恐廢武事。襄陽屬邑新野縣頗有錢糧,弟可引本部軍馬,於本縣屯紮,何如?”玄德領諾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:曹公既破紹,自南擊先主。先主遣麋竺、孫乾與劉表相聞,表自郊迎,以上賓禮待之,益其兵,使屯新野。

次日,謝別劉表,引本部軍馬徑往新野。方出城門,只見一人在馬前長揖曰:“公所騎馬,不可乘也。”玄德視之,乃荊州幕賓伊籍,字機伯,山陽人也。

玄德忙下馬問之。籍曰:“昨聞蒯異度對劉荊州雲:'此馬名的盧,乘則妨主。'因此還公。公豈可複乘之?”玄德曰:“深感先生見愛。但凡人死生有命,豈馬所能妨哉!”籍服其高見,自此常與玄德往來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伊籍傳》:伊籍字機伯,山陽人。少依邑人鎮南將軍劉表。先主之在荊州,籍常往來自托。

玄德自到新野,軍民皆喜,政治一新。建安十二年春,甘夫人生劉禪。是夜有白鶴一隻,飛來縣衙屋上,高鳴四十餘聲,望西飛去。臨分娩時,異香滿室。甘夫人嘗夜夢仰吞北斗,因而懷孕,故乳名阿斗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甘皇后傳》:隨先主於荊州,產後主。

此時曹操正統兵北征,玄德乃往荊州說劉表曰:“今曹操悉兵北征,許昌空虛。若以荊襄之眾乘間襲之,大事可就也。”表曰:“吾坐據九州足矣,豈可別圖!”玄德默然。表邀入後堂飲酒。酒至半酣,表忽然長嘆。玄德曰:“兄長何故發嘆?”表曰:“吾有心事,未易明言。”玄德再欲問時,蔡夫人出立屏後,劉表乃垂頭不語。須臾席散,玄德自歸新野。至是年冬,聞曹操自柳城回,玄德甚嘆表之不用其言。忽一日,劉表遣使至,請玄德赴荊州相會。玄德隨使而往。劉表接著,敘禮畢,請入後堂飲宴,因謂玄德曰:“近聞曹操提兵回許都,勢日強盛,必有吞併荊襄之心。昔日悔不聽賢弟之言,失此好機會。”玄德曰:“今天下分裂,干戈日起,機會豈有盡乎?若能應之於後,未足為恨也。”表曰:“吾弟之言甚當。”相與對飲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:十二年,曹公北征烏丸,先主說表襲許,表不能用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注引《漢晉春秋》:曹公自柳城還,表謂備曰:“不用君言,故為失此大會。”備曰:“今天下分裂,日尋干戈,事會之來,豈有終極乎?若能應之於後者,則此未足為恨也。”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劉表傳》:劉備奔表,表厚待之,然不能用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劉表傳》注引《漢晉春秋》:太祖之始徵柳城,劉備說表使襲許,表不從。及太祖還,謂備曰:“不用君言,故失此大會也。”備曰:“今天下分裂,日尋干戈,事會之來,豈有終極乎?若能應之於後者,則此未足為恨也。”

酒酣,表忽盩然下淚。玄德問其故。表曰:“吾有心事,前者欲訴與賢弟,未得其便。”玄德曰:“兄長有何難決之事?倘有用弟之處,弟雖死不辭。”表曰:“前妻陳氏所生長子琦,為人雖賢,而柔懦不足立事。後妻蔡氏所生少子琮,頗聰明。吾欲廢長立幼,恐礙於禮法;欲立長子,爭奈蔡氏族中皆掌軍務,後必生亂,因此委決不下。”玄德曰:“自古廢長立幼,取亂之道。若憂蔡氏權重,可徐徐削之,不可溺愛而立少子也。”表默然。原來蔡夫人素疑玄德,凡遇玄德與表敘論,必來竊聽。是時正在屏風後,聞玄德此言,心甚恨之。

《三國志·魏書·劉表傳》:初,表及妻愛少子琮,欲以為後,而蔡瑁、張允為之支黨。

玄德自知語失,遂起身如廁,因見己身髀肉復生,亦不覺盩然流淚。少頃,復入席,表見玄德有淚容,怪問之。玄德長歎曰:“備往常身不離鞍,髀肉皆散。今久不騎,髀裡肉生,日月蹉跎,老將至矣,而功業不建,是以悲耳!”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注引《九州春秋》:備住荊州數年,嘗於表坐起至廁,見髀裡肉生,慨然流涕。還坐,表怪問備,備曰:“吾常身不離鞍,髀肉皆消。今不復騎,髀裡肉生。日月若馳,老將至矣,而功業不建,是以悲耳。”

表曰:“吾聞賢弟在許昌與曹操青梅煮酒,共論英雄。賢弟盡舉當世名士,操皆不許,而獨曰:'天下英雄,惟使君與操耳。'以曹操之權力,猶不敢居吾弟之先,何慮功業不建乎?”玄德乘著酒興,失口答曰:“備若有基本,天下碌碌之輩誠不足慮也!”表聞言默然。玄德自知失語,托醉而起,歸館舍安歇。後人有詩讚玄德曰:“曹公屈指從頭數,天下英雄獨使君。髀肉復生猶感嘆,爭教寰宇不三分。”

卻說劉表聞玄德語,口雖不言,心懷不足,別了玄德,退入內宅。蔡夫人曰:“適間我於屏後聽得劉備之言,甚輕覷人,足見其有吞併荊州之意。今若不除,必為後患。”表不答,但搖頭而已。蔡氏乃密召蔡瑁入,商議此事。瑁曰:“請先就館舍殺之,然後告知主公。”蔡氏然其言。瑁出,便連夜點軍。

卻說玄德在館舍中秉燭而坐。三更以後,方欲就寢,忽一人叩門而入,視之,乃伊籍也。原來伊籍探知蔡瑁欲害玄德,特夤夜來報。當下伊籍將蔡瑁之謀報知玄德,催促玄德速速起身。玄德曰:“未辭景升,如何便去?”籍曰:“公若辭,必遭蔡瑁之害矣。”玄德乃謝別伊籍,急喚從者一齊上馬,不待天明,星夜奔回新野。比及蔡瑁領軍到館舍時,玄德已去遠矣。瑁悔恨無及,乃寫詩一首於壁間,徑入見表曰:“劉備有反叛之意,題反詩於壁上,不辭而去矣。”表不信,親詣館舍觀之,果有詩四句。詩曰:“數年徒守困,空對舊山川。龍豈池中物,乘雷欲上天。”劉表見詩大怒,拔劍言曰:“誓殺此無義之徒!”行數步,猛省曰:“吾與玄德相處許多時,不曾見他作詩,此必外人離間之計也。”遂回步入館舍,用劍尖削去此詩,棄劍上馬。蔡瑁請曰:“軍士已點齊,可就往新野擒劉備。”表曰:“未可造次,容徐圖之。”蔡瑁見表持疑不決,乃暗與蔡夫人商議,即日大會眾官於襄陽,就彼處謀之。次日瑁禀表曰:“近年豐熟,合聚眾官於襄陽,以示撫勸之意,請主公一行。”表曰:“吾近日氣疾作,實不能行,可令二子為主待客。”瑁曰:“公子年幼,恐失於禮節。”表曰:“可往新野請玄德待客。”瑁暗喜正中其計,便差人請玄德赴襄陽。

卻說玄德奔回新野,自知失言取禍,未對眾人言之。忽使者至,請赴襄陽。孫乾曰:“昨見主公匆匆而回,意甚不樂。愚意度之,在荊州必有事故。今忽請赴會,不可輕往。”玄德方將前項事說與諸人。雲長曰:“兄自疑心語失,劉荊州並無嗔責之意。外人之言未可輕信。襄陽離此不遠,若不去,則荊州反生疑矣。”玄德曰:“雲長之言是也。”張飛曰:“筵無好筵,會無好會,不如休去。”趙雲曰:“某將馬步軍三百人同往,可保主公無事。”玄德曰:“如此甚好。”遂與趙雲即日赴襄陽。蔡瑁出郭迎接,意甚謙謹。隨後,劉琦、劉琮二子引一班文武官僚出迎。玄德見二公子俱在,並不疑忌。是日請玄德於館舍暫歇,趙雲引三百軍圍繞保護。雲披甲掛劍,行坐不離左右。劉琦告玄德曰:“父親氣疾作,不能行動,特請叔父待客,撫勸各處守牧之官。”玄德曰:“吾本不敢當此;既有兄命,不敢不從。”

次日,人報九郡四十二州官員俱已到齊。蔡瑁預請蒯越計議曰:“劉備世之梟雄,久留於此,後必為害。可就今日除之。”越曰:“恐失士民之望。”瑁曰:“吾已密領劉荊州言語在此。”越曰:“既如此,可預作準備。”瑁曰:“東門峴山大路已使吾弟蔡和引軍守把,南門外已使蔡中守把,北門外已使蔡勳守把,止有西門不必守把,前有檀溪阻隔,雖數万之眾,不易過也。”越曰:“吾見趙雲行坐不離玄德,恐難下手。”瑁曰:“吾伏五百軍在城內準備。”越曰:“可使文聘、王威二人另設一席於外廳,以待武將,先請住趙雲,然後可行事。”瑁從其言。當日殺牛宰馬,大張筵席。玄德乘的盧馬至州衙,命牽入後園擐系。眾官皆至堂中,玄德主席,二公子兩邊分坐,其餘各依次而坐。趙雲帶劍立於玄德之側。文聘、王威入請趙雲赴席,雲推辭不去。玄德令雲就席,雲勉強應命而出。蔡瑁在外收拾得鐵桶相似,將玄德帶來三百軍都遣歸館舍,只待半酣,號起下手。酒至三巡,伊籍起,把盞至玄德前,以目視玄德,低聲謂曰:“請更衣。”玄德會意,即起如廁。伊籍把盞畢,疾入後園,接著玄德,附耳報曰:“蔡瑁設計害君,城外東南北三處皆有軍馬守把,惟西門可走,公宜急逃。”玄德大驚,急解的盧馬,開後園門牽出,飛身上馬,不顧從者,匹馬望西門而走。門吏問之。玄德不答,加鞭而出。門吏當之不住,飛報蔡瑁。瑁即上馬,引五百軍隨後追趕。

卻說玄德撞出西門,行無數里,前有一大溪攔住去路。那檀溪闊數丈,水通湘江,其波甚緊。玄德到溪邊,見不可渡,勒馬再回,遙望城西塵頭大起,追兵將至。玄德曰:“今番死矣。”遂回馬到溪邊,回頭看時,追兵已近。玄德著慌,急縱馬下溪。行不數步,馬前蹄忽陷,浸濕衣袍。玄德乃加鞭大呼曰:“的盧,的盧,今日妨吾!”言畢,那馬忽從水中湧身而起,一躍三丈,飛上西岸,玄德如從雲霧中起。後來蘇學士有古風一篇,單詠躍馬檀溪事。詩曰:“老去花殘春日暮,宦遊偶至檀溪路。停驂遙望獨徘徊,眼前零落飄紅絮。暗想咸陽火德衰,龍爭虎鬥交相持。襄陽會上王孫飲,坐中玄德身將危。逃生獨出西門道,背後追兵復將到。一川煙水漲檀溪,急叱徵騎往前跳。馬蹄踏碎青玻璃,天風響處金鞭揮。耳畔但聞千騎走,波中忽見雙龍飛。西川獨霸真英主,坐上龍駒兩相遇。檀溪溪水自東流,龍駒英主今何處。臨流三歎心欲酸,斜陽寂寂照空山。三分鼎足渾如夢,踪跡空留在世間。”

玄德躍過溪西,顧望東岸,蔡瑁已引軍趕到溪邊,大叫:“使君何故逃席而去?”玄德曰:“吾與汝無仇,何故相害?”瑁曰:“吾並無此心,使君休聽人言。”玄德見瑁手將拈弓取箭,乃急撥馬望西南而去。瑁謂左右曰:“是何神助也?”方欲收軍回城,只見西門內趙雲引三百軍趕來。

《三國志·蜀書·先主傳》注引《世語》:備屯樊城,劉表禮焉,憚其為人,不甚信用。曾請備宴會,蒯越、蔡瑁欲因會取備,備覺之,偽如廁,潛遁出。所乘馬名的盧,騎的盧走,墮襄陽城西檀溪水中,溺不得出。備急曰:“的盧:今日厄矣,可努力!”的盧乃一踴三丈,遂得過,乘桴渡河,中流而追者至,以表意謝之,曰:“何去之速乎!”

正是:“躍去龍駒能救主,追來虎將欲誅仇。”未知蔡瑁性命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



第三十四回 蔡夫人隔屏听密语 刘皇叔跃马过檀溪
赵春阳 三国讲坛



却说曹操于金光处,掘出一铜雀,问荀攸曰:“此何兆也?”攸曰:“昔舜母梦玉雀入怀而生舜,今得铜雀,亦吉祥之兆也。”操大喜,遂命作高台以庆之。乃即日破土断木,烧瓦磨砖,筑铜雀台于漳河之上,约计一年而工毕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武帝纪》:十五年……冬,作铜雀台。

少子曹植进曰:“若建层台,必立三座:中间高者,名为铜雀;左边一座,名为玉龙;右边一座,名为金凤。更作两条飞桥,横空而上,乃为壮观。”操曰:“吾儿所言甚善。他日台成,足可娱吾老矣。”原来曹操有五子,惟植性敏慧,善文章,曹操平日最爱之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陈思王植传》:陈思王植字子建。年十岁余,诵读诗、论及辞赋数十万言,善属文。……时邺铜爵台新城,太祖悉将诸子登台,使各为赋。植援笔立成,可观,太祖甚异之。

于是留曹植与曹丕在邺郡造台,使张燕守北寨。操将所得袁绍之兵共五六十万,班师回许都,大封功臣。又表赠郭嘉为贞侯,养其子奕于府中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郭嘉传》:谥曰贞侯。子奕嗣。……奕为太子文学。

复聚众谋士商议,欲南征刘表。荀彧曰:“大军方北征而回,未可复动。且待半年,养精蓄锐,刘表、孙权可一鼓而下也。”操从之,遂分兵屯田,以候调用。

却说玄德自到荆州,刘表待之甚厚。一日,正相聚饭酒,忽报降将张武、陈孙在江夏掳掠人民,共谋造反。表惊曰:“二贼又反,为祸不小。”玄德曰:“不须兄长忧虑,备请往讨之。”表大喜,即点三万军与玄德前去。玄德领命即行,不一日,来到江夏。张武、陈孙引兵来迎。玄德与关、张、赵云出马,在门旗下,望见张武所骑之马极其雄骏。玄德曰:“此必千里马也。”言未毕,赵云挺枪而出,径冲彼阵。张武纵马来迎,不三合,被赵云一枪刺落马下,随手扯住辔头,牵马回阵。陈孙见了,随赶来夺。张飞大喝一声,挺矛直出,将陈孙刺死。众皆溃散。玄德招安余党,平复江夏诸县,班师而回。表出郭迎接入城,设宴庆功。酒至半酣,表曰:“吾弟如此雄才,荆州有倚赖也。但忧南越不时来寇,张鲁、孙权皆足为虑。”玄德曰:“弟有三将,足可委用。使张飞巡南越之境;云长拒固子城,以镇张鲁;赵云拒三江,以当孙权,何足虑哉?”表喜,欲从其言。蔡瑁告其姊蔡夫人曰:“刘备遣三将居外,而自居荆州,久必为患。”蔡夫人乃夜对刘表曰:“我闻荆州人多与刘备往来,不可不防之。今容其住居城中无益,不如遣使他往。”表曰:“玄德仁人也。”蔡氏曰:“只恐他人不似汝心。”表沈吟不答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: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,表疑其心,阴御之。

次日出城,见玄德所乘之马极骏,问之,知是张武之马。表称赞不已。玄德遂将此马送与刘表。表大喜,骑回城中。蒯越见而问之。表曰:“此玄德所送也。”越曰:“昔先兄蒯良,最善相马,越亦颇晓。此马眼下有泪槽,额边生白点,名为的卢,骑则妨主。张武为此马而亡,主公不可乘之。”表听其言,次日请玄德饮宴,因言曰:“昨承惠良马,深感厚意。但贤弟不时征进,可以用之,敬当送还。”玄德起谢。表又曰:“贤弟久居此间,恐废武事。襄阳属邑新野县颇有钱粮,弟可引本部军马,于本县屯扎,何如?”玄德领诺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:曹公既破绍,自南击先主。先主遣麋竺、孙乾与刘表相闻,表自郊迎,以上宾礼待之,益其兵,使屯新野。

次日,谢别刘表,引本部军马径往新野。方出城门,只见一人在马前长揖曰:“公所骑马,不可乘也。”玄德视之,乃荆州幕宾伊籍,字机伯,山阳人也。

玄德忙下马问之。籍曰:“昨闻蒯异度对刘荆州云:‘此马名的卢,乘则妨主。’因此还公。公岂可复乘之?”玄德曰:“深感先生见爱。但凡人死生有命,岂马所能妨哉!”籍服其高见,自此常与玄德往来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伊籍传》:伊籍字机伯,山阳人。少依邑人镇南将军刘表。先主之在荆州,籍常往来自托。

玄德自到新野,军民皆喜,政治一新。建安十二年春,甘夫人生刘禅。是夜有白鹤一只,飞来县衙屋上,高鸣四十余声,望西飞去。临分娩时,异香满室。甘夫人尝夜梦仰吞北斗,因而怀孕,故乳名阿斗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甘皇后传》:随先主于荆州,产后主。

此时曹操正统兵北征,玄德乃往荆州说刘表曰:“今曹操悉兵北征,许昌空虚。若以荆襄之众乘间袭之,大事可就也。”表曰:“吾坐据九州足矣,岂可别图!”玄德默然。表邀入后堂饮酒。酒至半酣,表忽然长叹。玄德曰:“兄长何故发叹?”表曰:“吾有心事,未易明言。”玄德再欲问时,蔡夫人出立屏后,刘表乃垂头不语。须臾席散,玄德自归新野。至是年冬,闻曹操自柳城回,玄德甚叹表之不用其言。忽一日,刘表遣使至,请玄德赴荆州相会。玄德随使而往。刘表接着,叙礼毕,请入后堂饮宴,因谓玄德曰:“近闻曹操提兵回许都,势日强盛,必有吞并荆襄之心。昔日悔不听贤弟之言,失此好机会。”玄德曰:“今天下分裂,干戈日起,机会岂有尽乎?若能应之于后,未足为恨也。”表曰:“吾弟之言甚当。”相与对饮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:十二年,曹公北征乌丸,先主说表袭许,表不能用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注引《汉晋春秋》:曹公自柳城还,表谓备曰:“不用君言,故为失此大会。”备曰:“今天下分裂,日寻干戈,事会之来,岂有终极乎?若能应之于后者,则此未足为恨也。”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刘表传》:刘备奔表,表厚待之,然不能用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刘表传》注引《汉晋春秋》:太祖之始征柳城,刘备说表使袭许,表不从。及太祖还,谓备曰:“不用君言,故失此大会也。”备曰:“今天下分裂,日寻干戈,事会之来,岂有终极乎?若能应之于后者,则此未足为恨也。”

酒酣,表忽盩然下泪。玄德问其故。表曰:“吾有心事,前者欲诉与贤弟,未得其便。”玄德曰:“兄长有何难决之事?倘有用弟之处,弟虽死不辞。”表曰:“前妻陈氏所生长子琦,为人虽贤,而柔懦不足立事。后妻蔡氏所生少子琮,颇聪明。吾欲废长立幼,恐碍于礼法;欲立长子,争奈蔡氏族中皆掌军务,后必生乱,因此委决不下。”玄德曰:“自古废长立幼,取乱之道。若忧蔡氏权重,可徐徐削之,不可溺爱而立少子也。”表默然。原来蔡夫人素疑玄德,凡遇玄德与表叙论,必来窃听。是时正在屏风后,闻玄德此言,心甚恨之。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刘表传》:初,表及妻爱少子琮,欲以为后,而蔡瑁、张允为之支党。

玄德自知语失,遂起身如厕,因见己身髀肉复生,亦不觉盩然流泪。少顷,复入席,表见玄德有泪容,怪问之。玄德长叹曰:“备往常身不离鞍,髀肉皆散。今久不骑,髀里肉生,日月蹉跎,老将至矣,而功业不建,是以悲耳!”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注引《九州春秋》:备住荆州数年,尝于表坐起至厕,见髀里肉生,慨然流涕。还坐,表怪问备,备曰:“吾常身不离鞍,髀肉皆消。今不复骑,髀里肉生。日月若驰,老将至矣,而功业不建,是以悲耳。”

表曰:“吾闻贤弟在许昌与曹操青梅煮酒,共论英雄。贤弟尽举当世名士,操皆不许,而独曰:‘天下英雄,惟使君与操耳。’以曹操之权力,犹不敢居吾弟之先,何虑功业不建乎?”玄德乘着酒兴,失口答曰:“备若有基本,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!”表闻言默然。玄德自知失语,托醉而起,归馆舍安歇。后人有诗赞玄德曰:“曹公屈指从头数,天下英雄独使君。髀肉复生犹感叹,争教寰宇不三分。”

却说刘表闻玄德语,口虽不言,心怀不足,别了玄德,退入内宅。蔡夫人曰:“适间我于屏后听得刘备之言,甚轻觑人,足见其有吞并荆州之意。今若不除,必为后患。”表不答,但摇头而已。蔡氏乃密召蔡瑁入,商议此事。瑁曰:“请先就馆舍杀之,然后告知主公。”蔡氏然其言。瑁出,便连夜点军。

却说玄德在馆舍中秉烛而坐。三更以后,方欲就寝,忽一人叩门而入,视之,乃伊籍也。原来伊籍探知蔡瑁欲害玄德,特夤夜来报。当下伊籍将蔡瑁之谋报知玄德,催促玄德速速起身。玄德曰:“未辞景升,如何便去?”籍曰:“公若辞,必遭蔡瑁之害矣。”玄德乃谢别伊籍,急唤从者一齐上马,不待天明,星夜奔回新野。比及蔡瑁领军到馆舍时,玄德已去远矣。瑁悔恨无及,乃写诗一首于壁间,径入见表曰:“刘备有反叛之意,题反诗于壁上,不辞而去矣。”表不信,亲诣馆舍观之,果有诗四句。诗曰:“数年徒守困,空对旧山川。龙岂池中物,乘雷欲上天。”刘表见诗大怒,拔剑言曰:“誓杀此无义之徒!”行数步,猛省曰:“吾与玄德相处许多时,不曾见他作诗,此必外人离间之计也。”遂回步入馆舍,用剑尖削去此诗,弃剑上马。蔡瑁请曰:“军士已点齐,可就往新野擒刘备。”表曰:“未可造次,容徐图之。”蔡瑁见表持疑不决,乃暗与蔡夫人商议,即日大会众官于襄阳,就彼处谋之。次日瑁禀表曰:“近年丰熟,合聚众官于襄阳,以示抚劝之意,请主公一行。”表曰:“吾近日气疾作,实不能行,可令二子为主待客。”瑁曰:“公子年幼,恐失于礼节。”表曰:“可往新野请玄德待客。”瑁暗喜正中其计,便差人请玄德赴襄阳。

却说玄德奔回新野,自知失言取祸,未对众人言之。忽使者至,请赴襄阳。孙乾曰:“昨见主公匆匆而回,意甚不乐。愚意度之,在荆州必有事故。今忽请赴会,不可轻往。”玄德方将前项事说与诸人。云长曰:“兄自疑心语失,刘荆州并无嗔责之意。外人之言未可轻信。襄阳离此不远,若不去,则荆州反生疑矣。”玄德曰:“云长之言是也。”张飞曰:“筵无好筵,会无好会,不如休去。”赵云曰:“某将马步军三百人同往,可保主公无事。”玄德曰:“如此甚好。”遂与赵云即日赴襄阳。蔡瑁出郭迎接,意甚谦谨。随后,刘琦、刘琮二子引一班文武官僚出迎。玄德见二公子俱在,并不疑忌。是日请玄德于馆舍暂歇,赵云引三百军围绕保护。云披甲挂剑,行坐不离左右。刘琦告玄德曰:“父亲气疾作,不能行动,特请叔父待客,抚劝各处守牧之官。”玄德曰:“吾本不敢当此;既有兄命,不敢不从。”

次日,人报九郡四十二州官员俱已到齐。蔡瑁预请蒯越计议曰:“刘备世之枭雄,久留于此,后必为害。可就今日除之。”越曰:“恐失士民之望。”瑁曰:“吾已密领刘荆州言语在此。”越曰:“既如此,可预作准备。”瑁曰:“东门岘山大路已使吾弟蔡和引军守把,南门外已使蔡中守把,北门外已使蔡勋守把,止有西门不必守把,前有檀溪阻隔,虽数万之众,不易过也。”越曰:“吾见赵云行坐不离玄德,恐难下手。”瑁曰:“吾伏五百军在城内准备。”越曰:“可使文聘、王威二人另设一席于外厅,以待武将,先请住赵云,然后可行事。”瑁从其言。当日杀牛宰马,大张筵席。玄德乘的卢马至州衙,命牵入后园擐系。众官皆至堂中,玄德主席,二公子两边分坐,其余各依次而坐。赵云带剑立于玄德之侧。文聘、王威入请赵云赴席,云推辞不去。玄德令云就席,云勉强应命而出。蔡瑁在外收拾得铁桶相似,将玄德带来三百军都遣归馆舍,只待半酣,号起下手。酒至三巡,伊籍起,把盏至玄德前,以目视玄德,低声谓曰:“请更衣。”玄德会意,即起如厕。伊籍把盏毕,疾入后园,接着玄德,附耳报曰:“蔡瑁设计害君,城外东南北三处皆有军马守把,惟西门可走,公宜急逃。”玄德大惊,急解的卢马,开后园门牵出,飞身上马,不顾从者,匹马望西门而走。门吏问之。玄德不答,加鞭而出。门吏当之不住,飞报蔡瑁。瑁即上马,引五百军随后追赶。

却说玄德撞出西门,行无数里,前有一大溪拦住去路。那檀溪阔数丈,水通湘江,其波甚紧。玄德到溪边,见不可渡,勒马再回,遥望城西尘头大起,追兵将至。玄德曰:“今番死矣。”遂回马到溪边,回头看时,追兵已近。玄德着慌,急纵马下溪。行不数步,马前蹄忽陷,浸湿衣袍。玄德乃加鞭大呼曰:“的卢,的卢,今日妨吾!”言毕,那马忽从水中涌身而起,一跃三丈,飞上西岸,玄德如从云雾中起。后来苏学士有古风一篇,单咏跃马檀溪事。诗曰:“老去花残春日暮,宦游偶至檀溪路。停骖遥望独徘徊,眼前零落飘红絮。暗想咸阳火德衰,龙争虎斗交相持。襄阳会上王孙饮,坐中玄德身将危。逃生独出西门道,背后追兵复将到。一川烟水涨檀溪,急叱征骑往前跳。马蹄踏碎青玻璃,天风响处金鞭挥。耳畔但闻千骑走,波中忽见双龙飞。西川独霸真英主,坐上龙驹两相遇。檀溪溪水自东流,龙驹英主今何处。临流三叹心欲酸,斜阳寂寂照空山。三分鼎足浑如梦,踪迹空留在世间。”

玄德跃过溪西,顾望东岸,蔡瑁已引军赶到溪边,大叫:“使君何故逃席而去?”玄德曰:“吾与汝无仇,何故相害?”瑁曰:“吾并无此心,使君休听人言。”玄德见瑁手将拈弓取箭,乃急拨马望西南而去。瑁谓左右曰:“是何神助也?”方欲收军回城,只见西门内赵云引三百军赶来。

《三国志·蜀书·先主传》注引《世语》:备屯樊城,刘表礼焉,惮其为人,不甚信用。曾请备宴会,蒯越、蔡瑁欲因会取备,备觉之,伪如厕,潜遁出。所乘马名的卢,骑的卢走,堕襄阳城西檀溪水中,溺不得出。备急曰:“的卢:今日厄矣,可努力!”的卢乃一踊三丈,遂得过,乘桴渡河,中流而追者至,以表意谢之,曰:“何去之速乎!”

正是:“跃去龙驹能救主,追来虎将欲诛仇。”未知蔡瑁性命如何,且听下文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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